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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他命令我来保护你。”

    短短数月,变的人不止一个。

    虽然晓风身上多了挟天地毁灭的死气,而柳承宇身上又何尝没有增添看透善恶是非、一心只想远遁的暮气?

    江湖复杂,人心难测,欲壑难填,对错难选。当一个人身上背负起责任,很多决定身不由己,很好抉择无视黑白。

    以前的他们,仅仅是知道,仅仅是懂的,却都天真得以为与自己无关,可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审视和批判;现在的他们,走入其中,被洪流推着,一个接一个终究还是活成了曾经最不屑的模样。

    晓风看透了,所以选择毁灭;

    柳承宇看厌了,却无可奈何。

    短暂的相逢,天钦剑没有迎来和莫忘的第四次较量。

    两相沉默的对峙,最后以柳承宇一声沉重长叹结束。

    “若清,我忽然有些羡慕你了……”

    羡慕这个词用在晓风身上不止讽刺,甚至还有嘲笑和幸灾乐祸的嫌疑,听在任何人耳朵里都可能会感到气愤,而他得到的回应却是截然相反的情绪。

    “我懂。”

    因为了无牵挂的晓风可以不计后果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尽管她给自己戴上了枷锁。

    可是他言语间的意思,她真的懂。

    最好的友情,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不知下次见面又是怎样的场景,珍重吧。”

    柳承宇后退,转身,向前,刚迈出下一步,他背后的晓风就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他渐渐走远,她单膝跪地。

    他知道她伤势严重再难支撑,她也知道及时划清界限他可以不会再为自己回头。

    “人都走了,还不赶紧看最后一眼?”不冷不热的语气,离开无昼谷的宫土和风无垢的态度更加相像,“他这个人比唐若风有趣。”

    他居高临下看着重伤在身的晓风,没有一点伸手去扶她的打算。他心底还算对她有欣赏之心,只是他更清楚与她交往过甚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适当保持距离、少一点无用的关心,对她对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晓风没有力气,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所以呢?”

    “你跟他在一起是势均力敌,至少他不会拖累你。”隐隐透露出的同情,是宫土和风无垢最大的不同,“说不定谷主就会不会硬生生要分开你们了。”

    “呵,风无垢不会允许我和任何人在一起。”唐若风也好,柳承宇也罢,就算是当今皇子、当朝天子都不行,她必须孤身一人,和风无垢一起登上江湖之巅,“何况,面对你们谷主那样的人,谁在我身边都是拖累。”

    “谷主其实很疼你的,在无昼谷内你们相处得不是也挺好?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让你对他产生了误解?”

    “误解?”他这句话实打实刺激到了晓风,她挣扎着站起身将莫忘架在宫土的脖子上,“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我和他之间从来没有误解,都是真真切切的经历。”

    “你们?不过才重遇几天而已?”

    “你早晚会知道的……”晓风收起剑,她身边只有莫忘了,“什么疼啊爱啊,不是我和他的游戏规则,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的联结,从来都只有臣服与被臣服的关系。”

    “他命令我来保护你。”

    “不需要。”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前走,还没等上马,又有人拦住了她的路。

    “独臂,颜面,腰间藏着软剑,没错,就是你了。”来人显然没有见过晓风,所以要凭借不知道是谁描述的特征在这个她一定会出现的地方对应她的人,“妖女,受死吧!”

    不等确认,这人已经杀向了晓风,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压根不在乎会不会杀错人。

    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晓风的虚弱,或许乘虚而入会让他的胜算再多上几分。

    然而,他却忽略了站在一旁好整以待的宫土。

    笔直的剑刺出去,扎进的是执剑人自己的肩膀。坚硬的钢在宫土两指间沦为可以随意捏玩的泥,轻轻松松就改变了剑锋的方向,轻轻松松就让本该护主的剑成为噬主的利器。

    剑身穿透那人的身体,又从他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最后竟是他自己活活勒死了自己。

    宫土一招就将这个人解决掉,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就这点能耐还敢叫嚣要杀你,看样子你在中原的名声似乎并不响亮。”

    “风若清的名字很响,但我不是。就像你们谷主,分明有更响亮的名号可以用,他偏偏要从头开始,搞不懂他要玩什么把戏。”

    不过,晓风也忍不住会想,如果那些人知道他们要解决的人是风若清,那么还会不会有人来送死,又会不会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去质疑谣言的真实性。

    想想而已。

    “三教九流的人都盯上了你,你的处境可比谷主想象中还要艰难,还是让我陪着你吧。”

    一开始的宫土要留下是因为任务,现在的他想留下,是因为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子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晓风单手拉扯缰绳,平日里轻轻松松飞身上马的动作已成奢望,她蹬了很多次,摔下来很多次。

    后来,好像连马儿都意识到她的辛苦和虚弱,屈下了自己甚少弯曲的腿,好让她可以省些力气,更容易骑上去。

    晓风再也绷不住,抱着马儿的头不住在它耳边说着“谢谢”。

    “你这个样子,介不介意……”

    “介意。”

    宫土又气又急:“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晓风笑笑,她坚持的不过是不想再让宫土成为给风无垢铺路的牺牲品。

    她摸摸汗血马额间的那缕毛发,轻声哄道:“乖孩子,回去找你原来的主人吧,跟着我不安全的。”

    反向打马,马儿却一动不动。晓风背道而走,它就小心翼翼跟在她的身后,脚步轻到连一丁点的马蹄声都听不见。

    一人一马,孤独又温暖。

    宫土一边追上她一边问道:“你要去哪儿?”

    晓风摇摇头,这个问题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她要去哪儿?

    她又可以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