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发达和妻子秦香玲一直在等待着记者的到来，他们将揭开真相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记者身上。
正当二人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罗刹乡完小来了一个操普通话的外地人。
这个外地人三十来岁，他背着一个帆布包，看起来像个旅行者，他一来就打听李发达，人家问他是干什么的，他只说自己是李发达的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找他。
这个外地人在在罗刹乡完小的办公室见到了李发达，当时李发达正在低头给学生批改作业，当他听到一个外地口音呼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吃惊地抬起头来。
因为几年没有见面，再加上他们曾经也只是短暂地见过一次面，李发达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来人是谁，不过来人走过来报出了他的名字，并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李发达看看左右，幸好办公室里的其他的老师都到校长办公室打牌去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汪哥，我等你好久了！你吃饭了吗？走，我带你到外面找个地方吃饭去，我们边吃边聊。”
“也好。”
被李发达称做“汪哥”的也不矫情，跟着李发达就往外走，一起去找地方吃饭了。
这个“汪哥”就是李发达认识的记者汪成仁。
罗刹乡很小，原本只有短短的一条街，街上也没有什么饭店，但自从罗刹山寺香火开始旺盛以后，罗刹乡开始出现了饭店和旅社，并且旅社和饭店都越开越多，街道也在不断地加长，人们卖土地的卖土地，卖地基的卖地基。罗刹乡不少人依靠罗刹山寺的香火开始脱贫致富。还有外地人到罗刹乡来投资开饭店和旅社。
李发达带着汪成仁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饭店，点了三菜一汤，要了半斤白酒，其中有一道菜是折耳根炒腊肉，二人边吃边聊，记者汪成仁对折耳根炒腊肉赞不绝口。
“李老师，我到这里来采访必须秘密进行，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说出去了我的采访不但会受到阻挠，而且还有危险。”
汪成仁记者再次严肃地叮嘱李发达。
“汪记者，可这是为什么呢？你们记者不是被称为无冕之王吗？”
李发达完全不能理解，一个记者，他背后不是有很大的靠山吗？怎么采访还会受到阻挠？甚至还有危险？
“唉！那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我们这一行不好干呀！如今的记者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风光。”
汪成仁记者叹了口气。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他们怎么会阻止你采访？还有什么危险，难道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李发达真的无法理解，因为在他看来，记者的身份地位应该远远高于什么乡长和县长之类的官，可他到这个乡下来采访居然还怕这个那个？这也太荒唐了吧？
“你想想，你们这里的什么厂，是不是你们当地政府批准后才建立起来开始生产的？是不是给你们当地财政收入带来了好处？是不是某些官员也从中得到了利益？那么得到利益的这些人会不会保护这家工厂？哪怕这家工厂对环境造成了严重污染，带来了严重后果，但这些污染和后果却没有影响到他们那些得到利益的人，而且他们还希望继续从中得利，你说他们希望这家工厂是倒闭关门还是继续开下去？而且一旦曝光，很多人还会被追责，最后送进监狱，你说，他们会允许我采访吗？”
因为饭店里面有一间小包房，他们有一个私密的空间，没有人听见，记者才坦率地几乎毫无保留地说了那么多。
“可是，你们记者不是有靠山吗？”
李发达还是不服气。
“靠山？你以为我们的靠山很大？你以为我们的靠山就一定让我们靠？你以为人家就没有靠山？有时候，我们认为绝对应该采访曝光的，可是领导不同意，就是领导心里想同意，明明知道那是正义的，是正确的，但是他们却不敢批准我们去采访，采访了写出来的稿子也发不出去，不敢发！”
汪记者真没有把李发达当外人，也许，那些话在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却没有地方也没有人诱导他说出来。
“可是汪哥，这次你出来领导不是批准了吗？”
李发达还是抱着希望。
“批准是批准了，但是他并不知道我真正要采访什么，我没有敢说实话。”
汪成仁说完独自干了一杯，好像将那杯酒当成了一个敌人给消灭了。
“那您写出来的稿子一定能发表吗？”
“这个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如果真的问题严重，我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汪记者又用力挥了一下拳头，好像在对付某个坏人。
二人吃喝好以后，天色尚早，就一起出来散步，干脆直接向那家工厂走去。
那工厂建的位置确实有些特别，居然建在半山腰，可是也怪，偏偏那半山腰就有那么大的一块平地，而在那块平地下面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就有一股泉水流出来。
而在那泉水的上方，工厂里面排出来的一股污水在泉水旁边流淌，表面上看起来，泉水和污水互不侵犯，但泉水下面又修建了一个大水池，大水池里有几根水管，水管通到了罗刹村的各家各户。
其实在下暴雨或者山洪暴发的时候，泉水和污水往往会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只有洪水退去后才会各就各位。
那工厂居然没有挂任何牌子，不知道里面生产什么东西，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迷。
但是经常会有一股怪味飘出来。
门口有两条大狼狗虎视眈眈，汪成仁和李发达在厂门口站了一会，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观察着，很快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凶巴巴地问：“干什么干什么？”
“哦，我们只是随便走走，看看，不知道你们这个厂是生产什么的？有些好奇。”
汪成仁微笑着说。
“好奇什么？快走快走，好奇害死猫，知道不知道？”
那人态度十分粗暴。
“呵呵，我们走我们走，我们可不是猫，也不想死。”
汪成仁说着立刻拉着李发达转身走了。
走到那条污水沟边，刺鼻的气味让他们不得不捂住鼻子，汪成仁看看周围无人，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两个小玻璃瓶，将污水和泉水各装了一瓶放回背包，然后对李发达说：“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