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梯，沈巧音的心怦怦直跳。
刚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这超过了她的预料，让她一时有点脸红。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她用左手轻轻给自己扇风，又用右手掏出手机，开始记录今天的得失，以及整理接下来做事的大纲。
这是沈巧音的习惯。
她有点社恐，跟人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硬邦邦的很容易得罪人，因此她每天会先做攻略，研究好要见什么人，拿出怎样的人设跟他们聊天，再针对自己今天的演技写一点改进的细节要求。
今天早晨见陈阳的时候她把剧本编的很好，之前要说的话台词已经背了大半，总算没有露馅，可陈阳居然一下就识破了她，还来请她吃饭，这让她毫无准备，最开始严重社恐，不打字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陈阳交流。
还好。
还好两个人交流的很开心。
她嘴角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攥拳轻轻喊了声“耶”。
第一次线下见面大成功！她自己跟网上的反差比较大，倒是师父跟网上的感觉没什么区别，依然是一个温柔的人，这让沈巧音在最初的紧张之后逐渐冷静下来在，吃饭后更是感觉轻松了不少。
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轻松愉快的感觉，现在的她格外开心。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缓步走进办公室宽大的阳台，坐在躺椅上透过落地玻璃眺望着外面京州商业区的高楼大厦，忍不住轻轻摇晃着双腿。
京州钢铁水泥森林簇拥起的都市繁华跟沪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无数幕墙玻璃豪横反射着正午刺眼的阳光，灼热的气息很有压迫感，从高楼往下看，芸芸众生都像蚂蚁一样匆忙而渺小。
大都市对打工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可对沈巧音来说，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怀念、让人开心，这里有她尊敬的人，有她想要更加了解的人。
我早就该回来了，这里才是我的家啊。
王爽早早就来到了办公室，结果发现沈巧音已经泡好了一杯咖啡，眺望着外面的风景出神。
她赶紧诚惶诚恐地过去，谦恭地垂手而立，轻声道：
“沈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嗯。”沈巧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已经打开电脑，轻轻敲打着键盘，一边轻轻吹开咖啡的泡沫轻轻抿了一口，一边指了指立在桌上的瓶子，满脸慵懒之色，用冰冷的声音道：
“喏，路边买的，送给你。”
尽管这声音听起来很欠揍，可王爽还是又惊又喜，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领导出去吃饭，居然给我买饮料，这是什么待遇啊！？
说实在今天中午王爽吃不下睡不着，沈巧音一看就非常不好相处，而且她跟陈阳居然有联系。
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王爽就紧张地看着电梯里的录像，只见电梯里沈巧音和陈阳保持了社交距离，两个人都在玩手机，再看地下车库的录像，两个人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完全不像是相识许久的样子，这让王爽又摸不清他俩的关系。
直接问永远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可王爽身为秘书怎么敢随便打听老板的八卦，这让她一中午都寝食难安抓心挠肝。
看着这瓶饮料，她松了口气。
这颜色，应该是酸梅汤吧？
她也没有仔细看上面的标签，拧开瓶盖，仰头畅饮一口。
下一秒，王爽脸上立刻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她感觉一股难言的腥臭灌满自己的口腔，荼毒自己的味蕾，恶魔掌握一般捏住她的心灵。
下一秒，她完全控制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咖啡色的液体喷在了光洁的瓷砖上，看上去非常恐怖。
“沈，沈总，这是什么啊？”王爽一脸惊恐地道。
沈巧音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着王爽惊恐的样子，她淡漠地扬起眉毛，装作惊讶地道：
“凉茶，广式凉茶。
在路边看到的，觉得挺好喝，就买来给你尝尝。”
“好，好喝……”
王爽更加惊恐，而在他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沈巧音还真的放下了咖啡杯，从塑料袋里再次拿出一瓶凉茶。
吱嘎。
沈巧音竭尽全力，终于勉强撼动了瓶盖，然后颇为豪气地品了一口。
“嗯，前调微苦，之后立刻回甘，真好。
这么热的天，多喝点这个很败火的。”
“这，这样吗？”王爽的嘴角痛苦地抽动了几下。
她赶紧拿来抹布，将她喷出来的凉茶小心翼翼地擦掉，她斜影里看到沈巧音仰头畅饮凉茶毫不费劲的样子瞳孔不停地地震。
这东西？好喝？
沈总是怎么喝出甜味的，为什么我就喝不出来？
不过领导送给自己的东西，自己一口居然吐出来了，这实在是太失态了。
王爽擦干地面，也再次举起凉茶，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口，然后艰难地咽了下去。
“怎么样？”
“好，真，真好喝。”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呃，不习惯的话不要勉强，这个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之前陈阳推荐给我的时候我也不能接受，不过喝习惯之后还是蛮喜欢的，京州这种大火炉的天气，喝点这个舒服多了。”沈巧音依旧平静地说着。
王爽心里咯噔一声，心中警铃大作。
对。
她这才想起来，陈阳好像真的很喜欢喝凉茶，之前这种苦涩的东西她看都不要看一眼，因此也没有记在心上。
没想到他居然有胆子推荐给了沈总，而且沈总还非常喜欢喝？
王爽谈恋爱的经验很丰富，从沈巧音的话音中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尽管沈巧音极力让自己的表现高冷，可说到陈阳的时候，她的话音明显有些变化，这种欣赏完全藏不住。
她艰难地咽了口苦涩的唾沫，强行让笑容堆在脸上。
投其所好吗？这个可是我的强项。
就算沈总是女人又怎么样，以前在学生会的时候不管男女都对我非常推崇喜爱，我一样能处理好跟沈总的关系！
她大义凛然地捏起那个塑料瓶，顷刻之间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下一瞬，她一仰头，咕嘟咕嘟地将凉茶喝掉大半。
随着胸口不断地起伏，她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随即将瓶子放在桌上，痛快地抹了抹嘴。
“好喝，感谢沈总！嗯，喝完之后确实是舒服多了，之前出去吃饭我热的有点中暑了，现在喝完了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完全没有中暑的感觉了！！”
王爽这次完全没有说谎，她喝下去感觉口腔已经昏迷，胃和食道都在疯狂的惨叫，随即全身不停地哆嗦，这凉意从头一直蔓延到脚跟，站在26度的室内不断地打着哆嗦。
沈巧音嘴角浮起一丝平淡的微笑，双手交叉在面前，优雅之色让王爽也自惭形秽。
“不错，王秘书确实有品位。
我刚到公司，以后许多事情都得劳烦你，希望以后咱们的合作能亲密无间。”
王爽这会儿苦的胃酸，可沈巧音的话如同幸福的海浪，这狠狠的拍下来，让她一时有些错愕，又感觉有点兴奋。
她想起大学学到的东西——为什么领导喜欢酒局？因为酒桌是服从性测试的好地方，领导喜欢看人为了取悦自己喝的丑态百出甚至不惜损害自己的身体以获得征服、掌握、被尊重的感觉。
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在酒桌上讨好领导，一般人还没有这个机会。
沈总喝不喝酒还不清楚，但这瓶凉茶下去，沈总应该能感觉到我的决心，之后肯定也会逐渐信任我了。
她之前听董石强说过，沈铁卫的前任秦秘书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隽星壮大之后进入董事会成为公司的副总，现在身家早就超过一亿，在沈铁卫住院期间，他是公司实际上的掌舵人，只是秦副总今年也不年轻，近来身体也不好，许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
自己要是能复制这位前辈的路，再过十年这些人逐渐退出主要岗位，我就有接班的机会。
只要，只要牢牢跟紧沈总就好。
沈巧音看着王爽脸上丰富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却依旧绷紧脸上的表情，装出一副对王爽还算满意的模样。
王爽虽然算计深沉，可毕竟才刚刚走出校园，现在她还完全谈不上城府，脸上的表情完全瞒不过沈巧音。
这种女人居然是师父的女神哎……
沈巧音又好气又好笑，心道你这一开始方向就不对，你这么欺负我师父，就别怪我这个当徒弟的给师父狠狠报仇咯。
“对了，以后别喊沈总，我比你大三岁，喊我巧音姐就行了。”沈巧音甜甜地说着，肉麻的扮演甜姐。
王爽感动地点了点头，心花怒放之余，又赶紧假装推辞道：
“沈总，这，这我可不敢，您是公司现在的最高领导，我只是您的秘书，还有很多要跟您学习的地方。”
沈巧音温婉地笑着，像个大姐姐一样抓过王爽的玉手，轻声道：
“跟我学什么？我刚来这里，公司呢都是我的叔伯阿姨，也没什么我认识的人，可能好多业务还要跟你学。
陈阳说，你是个非常优秀、非常上进、非常可靠的人，以后就叫我姐，怎么，还不想叫，非得这么见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