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的爸妈以前都是军医,退伍后买了一套镇上的自建房,开了一家小诊所。
虽然诊所没什么先进的设备也治不了什么大病,但夫妻二人实在、认真,秉承“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的精神在临霞镇这边名气挺大,成为周围几个小区的几个慢性病老病号们的定点诊疗中心加老年交友基地。
晚上七点,陈阳把车停在家门口,刚下车就听见里面一群大爷大妈此起彼伏的大骂:
“我操!一群撒比!老子跟你拼了!”
“太阳的!这都是一群什么畜生!”
“啊啊啊,我的心脏受不了了,陈大夫救命啊!”
陈阳还以为有人在闹事,赶紧快步冲进去,只见一楼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台崭新的电视,周围一群大爷大妈或挂吊瓶或摇蒲扇,怒目而视看着电视里国足的比赛,一边看一边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有几个大爷已经气的瘫在椅子上呼呼地喘着气,陈阳的老爹陈卫华一脸无奈地帮大爷们顺气,还怯生生地道:
“白叔,咱别看了,看会别的吧?”
老白挂着吊瓶,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眼看就要翻白眼了,可闻言仍是破口大骂:
“草!老子没事!我非得看看这些没出息的孙子能输成什么样?”
陈阳已经非常习惯这种场面,都是老街坊邻居了,这些老头老太太晚上没地方去,就把陈阳家当成了老年活动中心,除了过年的几天,不管刮风下雪这些老头老太太都风雨无阻地在一起夕阳社交,黄昏恋都成了好几对了。
“白爷爷好!您血压最近好点了吗?”陈阳乖巧地进来跟老主顾白大爷寒暄。
白大爷熟练地自己掐人中,往嘴里塞了颗速效救心丸,嘟囔道:
“放心吧比赛开始之前我就写好遗嘱了,死在这不关你家的事。”
“好嘞!”
陈阳笑眯眯地说着,只见老妈林娜从二楼噔噔噔地下来,看着老白又在发癫,不满地把双臂抱在胸前:
“老白你这老东西死之前先赔我家电视啊,都让你砸了两台了,你这器官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
老白委屈地道:
“上一台是我砸的,上上台是老苏砸的,我当时抬手了但是老苏已经一凳子下去了,你凭啥污人清白?”
林娜瞪了老白一眼,又横了陈阳一眼,吓得陈阳一哆嗦。
“看啥看?洗手上楼吃饭!”
陈阳赶紧洗手,跟在老妈身后走上二楼,才上楼就听见老妈养的鹦鹉扯着嗓子尖叫道:
“假球!黑哨!”
老妈本来想训练这只鹦鹉喊“欢迎光临”“早日康复”,可这种话好像对鹦鹉难度系数太高,怎么教也教不会,后来因为这些大爷大妈天天来,这鹦鹉满口脏话,也只能被迫拿到二楼,黑哨假球已经是施展大记忆遗忘术后剩下的最干净的话了。
林娜瞪了儿子一眼,从厨房端出来一碗散发着离奇焦香的虎皮肉和一碗看上去有点发黑似乎是油菜的东西,两盘菜拍在桌上,她又沉默地盯着儿子看了半天,这才问道:
“喝酒不?”
“呃,老爸要是不喝,我就不喝了。”陈阳乖巧地说着,并抄起筷子夹起黑乎乎的油菜抿了一口,极其苦涩的味道传遍口腔直击灵魂,让他快吐出来,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淡定,还非常欣赏地竖起大拇指:
“老妈,你这手艺现在越来越好了,真是国宴水准,太好吃了。”
林娜双臂依旧环抱,冷冷地盯着陈阳道:
“少恭维你妈,我问你一件事——你跟王爽分手了?”
“呃……”陈阳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才再次挤出笑容:“这都没瞒过您老人家啊?这都分手了快一个月了。”
“你这孩子!”
林娜瞪眼看着儿子,略感心疼。
之前儿子带着王爽回家吃过一次饭,王爽虽然态度很好,可陈家夫妇阅人无数,还是立刻感觉到了这个女孩子好像没有儿子形容的这么纯良。
陈卫华曾经隐晦地提醒过儿子,可陈阳当时上头了,认定王爽就是自己心中的良配,当父母的自然也不能过多的干涉,只能由他去了。
前几天徐亮的母亲来诊所看病,顺带跟林娜聊起此事,林娜这才知道儿子果然被王爽欺骗,两人已经分手,她想起儿子为这个女人来京州跑前跑后付出了这么多,当下难受地想要发动街坊去隽星国贸帮儿子讨回公道,可陈卫华阻止了林娜,说感情的这种事情外人也不好干涉,还是让儿子自己去考虑。
大张旗鼓的跑到儿子的公司去闹能有啥结果?
还不是逼着儿子辞职而已。
陈卫华觉得分手就分手,这也是对儿子的一个锻炼,太理想主义的人早晚需要接受一点现实的挫折,王爽这才哪到哪?
今天是陈阳一周回来一次的日子,林娜本来想絮叨一番,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儿子实在太无辜了,她柔声叹道:
“行了行了,你们吃一堑长一智,都怪你爸妈从小管教太严不让你学坏,你看徐亮那小子从小不务正业,早就哄了个……”
“妈!”陈阳苦笑道,“徐哥把我弄进去的,够仗义了,你别背后说人家坏话。”
“我当面也这么说啊。哎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把你爸叫上来,让他跟你喝点。”说到这,林娜又振奋地道,“你爸之前跟那些老头老太太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们都义愤填膺的,一个个抢着给你介绍对象。
过几天就给你安排个新的女朋友,绝对比之前那个好的多,咱们家条件又不差,别怕!”
陈阳咧嘴一笑,挠了挠头:
“那个,暂时先不用了。”
这话一出,林娜立刻眯起眼睛,满脸八卦地把脸凑过来,略带惊喜地道: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你不是才分手这又……”
陈阳苦笑道:
“不是才分手……我俩其实一个月前就断了,只是昨天才算是彻底了断把东西都还给她。
谈恋爱这个应该没有要求要守贞多长时间吧?”
“没有啊!这不是好事吗?”林娜兴高采烈,按住陈阳的双肩,激动地道,“哪家的妹子,多大,在哪工作,漂亮不?”
陈阳苦笑道:
“不是,妈你这也太积极了,我的意思是我还年轻,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寻找,不然那些大爷们给我介绍的都是一群XXN,到时候我们互相看不上就算了,万一再遇上一个想爆我金币,还把我挂到小黑书上的那颗咋办?
现在可不是您跟我爸谈恋爱那年代了啊。”
“也是啊。”林娜有点失望地点了点头,“算了算了——老陈!别看球了,快上来!”
“来了来了!给人拔针呢!嗷,啊啊啊啊……”
陈卫华发出一声惨叫,如果是别人这会儿要赶紧冲下去看了,可林娜陈阳母子非常淡定,肯定是国足又丢球了。
果然一阵阵惨叫吼骂抱怨之后,五十岁的陈卫华跌跌撞撞地爬上来,眼圈红的厉害:
“呜呜呜,怎么能输成这样,怎么能输成这样,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啊!再看这群孙子的比赛我是狗!”
林娜冷笑道:
“你要是说话算话咱们家可以开个狗场了。”
陈卫华老脸一红,蹲下从柜子里搬出两瓶酒,嘟囔道:
“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陈阳举起酒杯,跟老爹一起满饮一杯。
男人就是这样,不用说别的,一切都在酒里,陈阳的酒量不错,一满杯下去脸不红气不喘,陈卫华知道儿子分手的事,又点了点头:
“继续,今天咱爷俩多喝点。”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虎式甜妹:师父吃完饭了吗?(o°ω°o)】
陈阳飞快地回了消息。
【旭日当空:差不多了,跟老爷子喝酒呢。】
【虎式甜妹:那晚上还出来嘛?゛(‘◇’)?】
【旭日当空:当然,不过得有劳领导来接我。】
【虎式甜妹:OK,马上让你见识一下老司机的车速!】
陈阳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之前跟王爽聊天的时候她总是爱回不回,大多数时候回的也非常敷衍,他曾经旁敲侧击地表达了不满,王爽总是振振有词地回复说跟陈阳聊天很无趣,还让陈阳要好好学学怎么聊天。
他之前都没有发现跟人打字聊天居然是一件这样开心,这样有情绪价值的事情之前居然从没有感受到,说起来陈阳都同情自己了。
陈卫华看儿子低头嘎嘎地回消息,有点不满地咳了一声:
“好好喝酒,干啥呢这是?”
陈阳不好意思地道:
“抱歉啊老爹,今天不能喝太多,一会儿我领导要来找我,我还得出去一趟。”
“啥?”陈卫华带着几分醉意,不满地说,“这都下班了,你什么领导还找过来?这些资本家不要脸了是不是?敢来老子卸了他的腿!”
林娜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她踢了陈卫华一脚:
“你全身也就嘴上硬了,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人家领导来了得请人上来坐坐,说话客气点。”
“我客气个屁!”陈卫华带着几分醉意不满地道,“隽星前几年发展的多好,都是一群撒比领导胡搞,铁子哥上去都比他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