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进屋的时候，顾长空正靠坐在床头，身上只着一件单薄里衣。他静默垂着眼，也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苍白的面色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似乎有一种透支的虚弱感。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回应她的意料之中的沉默，芙蕖倒也不介意，自顾在床边坐下，将手里的粥递了过去，笑嘻嘻道，“饿了吧？尝尝我给你熬的粥。”
鼻尖萦绕着一股不知是焦糊还是什么的怪味。
顾长空收了思绪抬起眼，目光触及面前碗里那黄中带着黑点的黏糊糊的液体，眉头一挑，又看向她，“给我做的？”
芙蕖忙不迭点点头，端着碗等了好一会儿，却见对方只是静静盯着自己，丝毫没有要伸手来接的意思。
“咋啦？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在这粥里下毒吧？”
顾长空反问，“难道不该怀疑吗？”
芙蕖听了顿生不悦，“不是所有妖都是穷凶极恶的好嘛！就好比像我这样光明磊落，正义又善良的好妖，怎么可能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顾长空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芙蕖一拍大腿，“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信我证明给你看！”她说完捧着碗，垂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身子忽然僵住。
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口中迅速蔓延开来，芙蕖脸瞬间涨红，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下一秒“蹭”得一下弹起身子，飞快地冲到了门外，蹲在地上狂吐不止。
“呕～这玩意儿怎么难吃……”
“莺歌姐姐明明告诉我就是这么做的……呕………”
顾长空计谋得逞，漫不经心环着手臂，听着屋外骂骂咧咧的话音，眼中染上淡淡的笑意，连带着那惯为清冷的面容都变得温润不少。
当天夜里，顾长空的寒毒便再次发作。芙蕖端着水进屋时，见到他意识不清躺在床上，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栗着。
芙蕖刚凑近就感觉到那森凉的寒意，面色微变，连忙将水搁在桌上，去柜子里又翻找出了几床棉被给他盖在身上。
然而顾长空身上的寒意却没有半分缓解，反而有了愈发严重的趋势。随着身上那些黑筋脉的扩散，他的眉间隐隐开始附着了一层白霜。
“喂，顾道长，你醒醒啊！”
芙蕖拍了拍他的脸，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不由焦急。
为了能吃上这口肉，她可是差点连命都快没了。自己耗费了这么些天的心血，吃了不少苦头，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此刻再去生火烧热水已是来不及。
芙蕖想了想，索性脱了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昏迷中的顾长空感受到身旁的温暖，无意识抬手揽过她的腰肢，身子迅速贴了过来。
饶是夏日，夜里气温不低，芙蕖还是被那刺骨得寒冰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紧咬着牙关转过身搂着顾长空的背，一边将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拢紧了些。
顾长空被暖意包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芙蕖百般聊赖打量起他的睡颜。
睡着之后的顾长空少了平日里疏离冷漠后，面容柔和了不少，看起来乖巧无害，倒是越发惹得人喜爱。
逐渐适应了温度之后，怀里的人形冰块反倒成了一块宝物，驱散着炎日里的燥闷，即便是盖着厚厚的棉被，芙蕖也没觉得任何不舒服，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大天亮，顾长空许久未睡得如此踏实，他缓缓睁开眼，身体被围得暖洋洋的，让他还有些未完全清醒的惺忪。
不过一会儿，他便感觉到了腰间压着重力，下意识垂眼看去，在瞧见胸口拱着的毛茸茸脑袋后，瞳孔骤然紧缩。
怀里的人似是被惊扰了睡梦，咂吧了两下嘴，手上搂得愈发紧了些，腿顺势搭了上了。
也不知碰到了哪里，顾长空身上一震，掀开身上的被子，猛地推了怀里的人一把。
芙蕖睡得正香，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直接摔倒了床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委屈抱怨道，“这一大清早的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顾长空目光快速从那松散的衣襟上错开，指着她厉喝道，“谁允许你在我床上睡觉的？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芙蕖昨晚费心费力照顾了人一晚，没得一句感谢的话也就罢了，这一大清早又是被他推到地上又是被凶的，心中很是不悦。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昨晚可是你先缠的我，非抱着人家不可撒手来着。”
顾长空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男女有别，你休得再胡说八道！”
“行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到时候又毒发了你可别再来求我……”
“滚！”
伴随着忍无可忍的暴喝，一个物体飞了过来。
芙蕖眼疾手快窜到外面关了门，枕头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知好赖！
她朝里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开，心中却因晚上少了这么一个降温大神器而感到有些惋惜，毕竟抱着睡还真是舒服。
顾长空气血上涌，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又要晕厥过去。他身子无力靠坐在床头，闭上眼，深呼吸平稳着气息，苍白的面容上隐隐透出几分无奈。
在屋里梳妆的莺歌听到外头的动静，不由暗自腹诽，原以为这两人是勾搭在一块儿私奔出来的，没想到倒是小妖女一厢情愿，死缠人家不放。
她拨弄着妆匣里的珠花，忽然心生一计，艳红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虽说莺歌每日也会给他们送些点心过来，可是顾长空却并未动过。
芙蕖以为他是不喜这些民间的点心，奈何自己做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只能去附近的山上去采摘野果回来。
这些野果个大又甜，水分也足，她每次都用裙子兜了不少，给莺歌送去一些，剩下的就会洗干净送到顾长空的房里。
“你尝尝看，很甜的。”
顾长空修行多年，早已不进腹食。
见她身上衣裙被树枝划出了不少扣子，脸上手上沾着泥土，一看便知为了摘到这些野果颇费了些心力。
此番见到她举着果子蹲在床前，满脸欢喜，双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神色一怔，倒底是没有拒绝人家一番好意。
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到底不像之前那般冰冷嫌弃。
“多谢。”
他伸手接过，咬了一口。
甜甜软软的果子在舌尖融化开来，带着丝丝甘甜和甜香。
“喜欢就多吃几个，吃饱了身子才长……”肉字还未说出，接触到他忽然冷下来的目光，连忙笑着改了口，“伤才好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