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宏点点头,转身去到门口吩咐了几句。
屋内众人听到这话,一颗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看老头子(爹、祖父)这表情,可不像是要宣布什么好消息啊。
他们宋家今日是犯天条了吗?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在场唯有宋弯弯、花若鸢和宋临池三人隐约都猜到老侯爷要说什么,心态还算平稳。
尤其是宋临池。
看着祖父、大伯和父亲的严肃表情,心里甚至有种即将尘埃落定的平静感。
这次,应该不会错了吧?
要还是错了,他便自己想办法提醒吧。
本来他这两天就没休息好,再这么一惊一乍下去,宋家最后会不会被流放他不知道,但他一定会神经衰弱。
而且今天早上起来,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所以,尽管他关于宋家会被抄家流放的所有猜测依据,都来自妹妹的一个噩梦,听上去有些荒唐,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当成正事对待。
只是,他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提起此事……
宋临池正思索着,宋晨宏已经关好房门重新走了回来。
紧接着,便听到老侯爷沉重地叹息一声,道:“适才得到消息,圣上积怨宋家已久,打算在今日借由十三年前一桩旧案,置宋家于死地,已无转圜的余地。”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站了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满震惊和不解。
这可真是平地惊雷!
包括宋临池,同样十分吃惊,不是吃惊于皇帝的态度,而是时间。
竟是今日!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将此事说出来,若非祖父消息灵通,先一步得知此事,宋家今日只怕会毫无准备的面临这一噩耗。
在场的,只有宋弯弯和花若鸢脸色还算镇定。
毕竟,昨晚两人和宋晨宏一起从“天机盘”那里得知的这个消息,而老侯爷能打听到这件事,多半也是经过了宋晨宏的提醒,这个时候装相的话,那就真的有些太装了。
特别是宋弯弯。
她可不想让爹娘看出她很会装模作样。
不便于她以后忽悠他们。
好在大家这会儿都过于震惊,没注意到娘俩镇定的表情。
老侯爷注意到了,但并未觉得意外。
今日若非老二提醒了一句,他也不会发现朝堂上几个老家伙不对劲,老二夫妻感情不错,老二媳妇会提前知道这个消息无可厚非。
至于宋弯弯,这孩子有时候脑子不大好使他是知道的。
老夫人顺着老侯爷的话仔细回忆了一番,惊疑不定地问道:“十三年前一桩旧案?莫不是当年太子逼宫之事?这怎么又牵扯上了宋家?”
老侯爷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宋家也参与了平乱,太子死在乱箭之下,此事时隔多年,追究起来早已掰扯不清,左右不过是圣上一念之间的事。”
侯府剩余的兵权,便是在那时交上去的。
之所以是剩余的兵权,是因为在此之前的一百多年间,侯府开国之初的二十五万兵权,已经被皇室陆陆续续收回得差不多。
老侯爷继任侯爷爵位时,手里已只剩下三万兵权。
后来太子逼宫不成,死在乱箭之下,皇帝震怒,为了保全侯府,他上交了剩下的兵权。
他心里清楚,皇帝的震怒,不过是借题发挥。
但他能怎么样呢?
三万兵权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宋家世代效忠皇室,并未做那大逆不道的安排,加之皇帝对宋家早有防备,当时那种情况,他要么上交兵权表忠心,要么等着皇帝借太子之死,强行发落宋家。
他唯一失算的,是没想到皇帝如此小肚鸡肠。
上交了兵权,也依旧不肯放过他们。
家中三子,虽有两个在朝中为官,但都被他安排在了无关紧要的位置,左右不过是食君之俸禄,找点事做,免得一辈子浑浑噩噩罢了。
他如此谨小慎微,不信皇帝看不出他的心思。
然时隔十几年,皇帝最终还是决定借口重提当年太子逼宫一事,发落了宋家。
起初他还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小气。
回来路上,他慢慢地也就想通了。
皇帝年事已高,朝中因着当年太子造反逼宫一事,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安稳,他必须杀鸡儆猴,为新皇铺路,否则新皇上位之后必有动荡。
宋家,不过是他为新皇铺路斩下的第一刀。
老侯爷心中悲凉,面上还是宽慰众人道:“也不必太过担忧,当年之事追究起来牵涉甚广,圣上还没失心疯到要为此杀得血流成河,最多就是流放,只是流放路途坎坷,路上难免要吃许多苦头。”
听到不是抄家灭族,众人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又觉得难受,小叔宋晨宴更是冷下脸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不就是吗?
屋里其他人纷纷点头认同,心中同样愤慨。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老侯爷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屋里的几个女眷,正色道:“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媳妇,如今宋家大厦将倾,已然给不了你们庇护,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们若是想走,我这就让老大老二老三给你们和离书。”
“多谢公爹好意,但凤歆当年嫁入宋家时便是孤身一人,如今离了宋家,便是无根浮萍,无处可去。”
杜凤歆第一个摇头拒绝,说着目光看向身边的宋晨宴,眼里满满都是情义。
后者目光含笑地回望向自家娘子,悄悄伸手握住了她袖子下的手。
杜凤歆微微一笑,继续道:“何况当年若非晨宴,我早已成为一副枯骨,曾经宋家不嫌弃凤歆商户出身,一介孤女,如今宋家遭难,凤歆亦做不来那临阵脱逃,不忠不义不孝之举。”
阮青瑜没想到老侯爷会这么说,不禁愣怔了一下。
待听到杜凤歆的话,她才反应过来,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爽朗地笑笑道:“作为大嫂,当以身作则,弟妹都不走,我更不能走。
不就是流放,大家都吃得的苦,我也吃得。
再说我若是走了,万一某人将来给我家闻儿、言儿、珠儿找个后娘,我岂不是哭都没地儿找去?”
说着,还转头瞪了宋晨斐一眼。
后者被瞪得一头雾水,满脸懵逼,不是,他什么时候想过要给孩子们找后娘了?
花若鸢见状笑着道:“大嫂和弟妹不走,我也不走。”
简短的一句话,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显然,她从未想过离开宋家。
老侯爷再次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对三个儿媳的品行,他还是了解的,其实他更希望儿媳妇们能离开,不想她们跟着去受罪。
诚然,此时离开宋家会招惹一些非议,但总归是把命保下来了。
带着嫁妆回去,下半辈子也能过得不错。
若是跟着他们一起去流放,吃苦头那都是委婉的说法,关键是谁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是否会遇到什么意外,稍有不慎就会把命丢在了路上。
老侯爷还想再劝几句。
却听自家老伴儿这时候幽幽开口:“也罢,这样库房失窃的事,也不用去报官了。”
老侯爷一愣,什么库房失窃?
这么想着,他便问了出来。
老夫人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淡定地坐回椅子上道:“今早你们出门早,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昨晚府里的库房失窃,还有我跟儿媳们的私库,五个库房被贼人偷盗一空,一无所剩。”
这回轮到老侯爷、宋晨斐和宋晨宏三人呆若木鸡了。
宋晨宏反应过来后,赶紧去看自家女儿和夫人,见宋弯弯抿着小嘴一脸不开心,花若鸢也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心里顿时一阵后悔。
早知如此,昨晚就该让弯弯带着那天机盘去把库房吃了!
不过好端端的库房怎么会失窃?
难不成京城里还有其他人和弯弯一样,有什么能消耗许多金银珠宝的奇异之物?
不然一个晚上,五个库房,这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正常人力可以搬空的,何况还是悄无声息的搬空。
不行。
回头得再和弯弯和鸢娘说说,千万千万不能把天机盘的事告诉旁人,太危险了。
一刻钟后。
众人从老夫人房里离开,各自回自己院子里做准备。
虽然库房失窃,但他们的身家,又不止在库房。
老侯爷在儿孙们离开后,准备去库房看看。
老夫人叹了口气,知道他是在关心那个地下室,也跟了过去,顺便在袖兜里里揣了一瓶护心丸。
万一老头子受不了晕倒了,她也好赶紧给人喂药。
事实证明,老侯爷的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地下室后,只是捂着心口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就缓过了劲儿来。
“也罢,也罢!”
老侯爷颤抖着手走出库房,这或许就是宋家的命数吧。
东西没了也好。
省得圣上看到那些东西,又横加揣测,以为宋家背地里图谋不轨。
就这样吧。
另一边,大房的宋晨斐和阮青瑜带着三个孩子回到院里,嘱咐一番后,便让小女儿宋琦珠自己回院子收拾准备,留下老大老二,商量如何处理两人的亲事。
两人如今都已定亲。
特别是宋驿闻,三书六礼的流程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原本再过两月便要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