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气氛剑拔弩张。
沈从武左手扶住刀柄。
林凡仍面带微笑，吃定他不敢动手。
院内，孙旸似乎并不打算插手，一如既往的打算置身事外。
苏烟三人屏气敛息，紧张盯着相公。
“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去。”
许久，沈从武眯起眸子，藏住眼底的杀意，一字一句的说着。
“你还不配！”
林凡斜了眼他的左手，笑道：“你去当逃兵吗？你连那一百两都不配。”
“林凡，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辱骂朝廷官员……”
“动我？你敢吗？”
林凡抬手抓住他的领口，忽的将他往身前一拽，手肘顶住他的胸口，缓缓往上用力：“你碰我一下，我就躺在这里，剿匪的事，就要落在你的头上！你敢去吗？”
“城中家族多如牛毛，你谁也请不动，乡里能人异士不少，你一个也不认识，除了我，你能叫得动谁？”
“若不是知县在这里，今天我就会废了你！我去坐监，有的是人愿意救我，你被废了，他们更会感谢我。”
一字字，一句句，像刀子一样扎在沈从武心口。
林凡的话说的是一点儿都没错。
那些家族，能要点儿钱资助剿匪就很不错了，想让他们出人去剿匪，根本不可能。
也就是林凡，背后的赵永安身陷囹圄，他才敢去支派林凡。
“怎么？不说话了？”
“有时候，脸也是凑上来丢的。”
林凡抬手轻轻拍拍沈从武的脸，扭头看向孙旸：“知县大人，我认钱不认人，城外山贼的那条路，利润确实很高，我也不是没胆量去，只是话不说清，来回跑一趟没功劳，那不是浪费了衙门的钱？我先走了。”
说罢，他朝苏烟三人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跟上自己的脚步。
说是走，实则动作并不快，几乎算是一步一顿，只等着孙旸出声叫住他。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很明白。
孙旸也看了个清楚，林凡知道是沈从武刻意找他麻烦，没有拒绝去剿匪，一是要钱，二是知县的命令。
主要是林凡说的也很明白，不给够好处，他会带人去山里跑一趟就回来。
“林凡。”
就在林凡的脚迈出院门的瞬间，孙旸轻笑叫住他。
“有什么话，坐下来聊。”
隐约间，孙旸觉得林凡并非是盲目自大，而是真有实力。
回想近些时日发生的……先除大虫，后杀山贼，或许面前这斯斯文文的林凡，真是个宝呢？
再说，于孙旸而言，闲聊几句好话，也没损失。
待到林凡回来坐下，孙旸亲自给他倒上一杯茶水。
“本官很好奇，剿匪，你有这个实力吗？”
孙旸微微一笑，打量林凡神色变化。
“只要加钱，一切好说。”
林凡回头看了眼苏烟三人，一指旁边的凳子：“坐。”
三人连连摇头，本能的看向孙旸。
后者淡然一笑：“坐吧，难得林家村还有男子愿意宠爱自己的娘子。”
他这一句‘坐吧’，倒让林凡摸清了他的底线。
孙旸可是知县，最在乎地位区分。
自己让娘子跟他平起平坐，他都没表示反对。
由此可见，剿匪的事远没看起来这么简单。
苏烟三人盯着林凡，在林凡再次点头后，战战兢兢坐下。
孙旸见状微笑道：“林凡，你想了解什么？实话告诉你，山贼的身份不简单，为首两人是镖人出身，武艺过人，你能对付？”
“我现在说不能，你能不让我去吗？”
“不能。”
“那就是能对付。”
林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说话的语调也十分平淡。
倒不是故作高深，而是他愈发明白，孙旸的窘境跟沈从武的窘境一样，无人可用，除了支派自己，没别人。
“万藏书坊相信你也听说过，此番被劫，死伤惨重，那三名镖人的身份，现在还在调查，其中有一名女子正在逃窜，据商队的人说，他们手下有二百喽啰兵，目前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多少钱。”
“钱，你不必操心。”
面对林凡的询问，孙旸大笑几声，似是找到了同道中人：“我出钱，你剿匪，由我带头出资，城内家族尽数都要给钱！”
“家族的钱，原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林凡拧眉问了一句，总觉得这话有点儿耳熟。
“不不不，那些大家族，不在乎这些钱。”
“那好，百姓的钱，原数奉还，家族的钱，三七分成。”
“好，本官可以做主，给你三成！”
“我要七成。”
林凡话音刚落，孙旸脸色猛地一沉。
还从没听过有人跟知县谈价钱的。
给多少是恩赐，不给也没人敢说不字。
孙旸微微皱眉，稍加思索后，淡然一笑：“好，本官就给你七成，这一次万藏书坊的人也出了八千两剿匪，这笔钱，本官一个字儿也不要，全交给你来分配。”
“我还有个要求。”
林凡抬手打断他的话，一指门口站着的沈从武：“我人手不够，前科状元是最好的人选，他不陪我去，我怕没机会能找到山贼。”
“不用你找，本官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地！”
孙旸眉头一挑，撇了眼面如土色的沈从武，说道：“沈典吏自然会跟着一起去，他会帮助你剿匪。”
“不，不行啊！我，我去不了啊！”
话音未落，沈从武便开始摇头拒绝。
话已至此，谁都听得明白。
找到山贼的藏身地，又有人愿意出钱剿匪，为什么没去？
还不是死路一条，没人愿意去送死么！？
万藏书坊的人都说了，人家山贼手持钢刀，一刀一个，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官府不缺能人，缺的是找死的人。
只要去了一拨人全死绝，孙旸就可以上报朝廷，由当地节度使来处理此事，调集兵马剿匪。
“林凡，你还听不明白吗？我告诉你，这……”
眼望孙旸不言语，沈从武也急了，以为林凡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高声提醒。
砰。
可他话还没说完，茶杯就砸在他脚前，碎片四溅。
孙旸面色阴冷，声音低沉：“沈从武，让林凡带人剿匪，可是你的主意，你身为典吏，怎么能临阵退缩？你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