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剿匪，家族募资。
百姓作乡勇，衙役当督军。
自古如此。
但谁来开头，是个关键。
赵永安带头出资，因赵家商队被劫，情有可原。
许子义出资，为什么？
闲的？
钱烧的？
还是故意的？
仅片刻，赵嵩就找来了人敲锣打鼓，沿街高呼感谢许子义带头出资。
寻常百姓，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对其他家族而言，这就是挑衅。
赵永安带头出资，大家不给钱有的是理由，事不关己嘛！
你许子义带头出资，显你？显你许家有钱？
更主要的是，许家带头，其他人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人许家跟这事儿没关系都愿意捐钱，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感谢许家主亲自送来剿匪捐银！”
门外，赵家下人们高声呼喊，有几人甚至都喊破了音。
“吱吱吱。”
恍惚间，好像有咬牙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许子义的脸都绿了，死死盯着赵永安。
赵永安轻挑眉头，撇了眼孙旸，笑着说道：“许家主难道不是来捐银的？也无妨，我这就出去让人停下，让他们重新解释，说您没给钱。”
“不必。”
许子义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
“许家主，此事……”
孙旸夹在中间，也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挡在赵永安身前，假意要与许子义说话，以此挡住两人带着寒芒的目光。
许子义，是他叫来的。
本意是为了逼迫林凡答应剿匪，借许子义的口将此事传出去。
许子义与林凡有冲突，闻听此事必定欣喜。
可他没想到，赵永安反手一招，把许子义拉了进来。
水，越来越浑。
孙旸也有些看不清。
沉默的小院。
几人各自对视，都不言语。
也不知过去多久，苏蓉在一旁直愣愣的问道：“才……三百两？不是说，一个人就有一百两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她。
苏蓉瞪着一对美眸，脑子里想着的还是钱。
目光凝聚在身上，她也没有察觉，小嘴一张：“那，什么时候有钱？”
“钱什么钱！别说话。”
苏烟在她后脑勺上狠打一下，拉着她躲到林凡身后。
至此，许子义也缓了过来。
他眯起双眸，笑道：“这一趟去剿匪，林兄弟还请多注意，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到时候死了，我派人给你收尸。”
“你放心，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林凡轻笑回应，朝着孙旸拱了拱手：“许家主捐银的事，由知县老爷收款，多与少，不会有人知道的！你也别觉得丢人，反正满城百姓都知道了。”
“……”
许子义神色一滞，忽的甩袖离去。
眼望闹事的人离开，赵永安不等孙旸说话，抢先说道：“老爷，林凡是没这个能力带兵剿匪的，我与他相识许久，您还是换个人吧，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儿戏，我有个认识的……”
“本官心中有数，赵公子就别担心了，何况，许子义已经闹的满城皆知，此时换人，恐怕不妥。”
孙旸干笑回应，见赵永安还想要拒绝，忙摆手：“本官就不多留了，剩余的事情，你与林凡做抉择，本官回去后会派人将筹款送来。”
说罢，他转身就走。
儿戏！
剿匪与儿戏一般。
有几分可信度？
望着孙旸离去的脚步，林凡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已掀起巨浪。
回头看向赵永安。
相顾无言。
面对林凡，赵永安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半晌，赵永安问道：“你不会拒绝吗？”
林凡苦笑：“灭门知县，可不是空穴来风，你们这种家族，他不敢请，普通百姓他又看不上，可不就只剩下我了？”
“哦对，忘了跟你说，是沈从武的提议，才让他决定是我。”
赵永安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身朝书房走。
“苏烟三个，在外面等着。”
他头也没回，叮嘱了一句。
林凡只好眼神示意苏烟三人等会儿，追上了赵永安的脚步。
进入书房，紧锁房门。
赵永安看向林凡，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要把林凡当成是带头剿匪的人，很奇怪。
“你开不了口，我来问吧。”
林凡绕到桌旁，铺好纸张，拿起笔，问道：“时间、地点，以及相关人等。”
赵永安一句一顿，将商队遇到的问题简单讲述一遍。
忽的，林凡放下笔：“你说，商队死伤重大，只剩十几人，还都受了伤……你怎么知道他们遇难的？那种情况下，有一人能跑回来报信，不能一起跑回来吗？”
此话一出，赵永安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奇。
到目前为止，没人第一次就察觉到这个问题。
只是巧合吧，他是说书先生，自然会全面一些。
短暂的迟疑，赵永安解释道：“回来报信的两人，留下了遗书，自缢于梁上，已经断了线索。”
“那万藏书坊那边，你派人联系过吗？作为目击者，他们商队的人会了解更多，你有没有询问相关问题？有没有整理出来？”
“……”
赵永安忽然沉默，林凡拧起眉头。
“孙旸说，山贼中分为两波人，是在遇上你们之后，山贼才突然发难，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劫了万藏书坊的商队，你是当事人，亦是目击者，但有一个疑点，你麾下的那人，是怎么察觉到万藏书坊商队的人有破绽的？商队的人走南闯北，身上有伤是很正常的，他凭什么去试探？”
“……”
“那两波山贼，一波劫了商队后，跟那名女子说了什么分钱的话，而后退去，这女子多半是替罪羊，你应该能察觉到！孙旸说是山贼假扮的镖人，你有调查过这几人的背景吗？”
“……”
“赵永安，我接受剿匪，不光是被迫，也是不想任人摆弄，你既然被沈从武下套，被迫让官府插手，你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
林凡见他一直沉默，愈发觉得情况不对，低声说道：“你的商队，比万藏书坊的人更早遇到山贼，可你没报案，只带着护院前去救援……别跟我说时间不够，你可以先赶路，通知官府派衙役跟上，以你的身份，官府不敢不从。”
“山贼安排了替罪羊，故意闹大这件事，又让你成为目击者，逼迫你被迫暴露，无奈去报案，参与这场事件之中，死伤这么多人，货物没有受损？那些货物是什么？若是求财，山贼可不会有闲心等你到场之后，才会对万藏书坊的人动手。”
“万藏书坊的人到现在不露面，像是没事人，你则是一直隐瞒……”
林凡一句句的分析，愈发觉得心惊，从赵永安躲避的目光来看，商队押送的东西，绝不是可以用价格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