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墨块轻轻磨动。
林凡手持正宗的湖笔答卷，时不时咬一咬笔头。
李又玠站在他身后，每每看向卷子，都会龇牙吸气，全是嫌弃之色。
古往今来，肚子里有二两墨水的人，那个不是字迹龙飞凤舞，笔走龙蛇？
再看林凡的卷子……
呸！
晦气。
糟践了这几十个铜板一张的宣纸。
“等等，这里不太对，我有点儿记不清了。”
忽的，林凡嘟囔一句，用笔划了一条线，将刚刚的那一句给涂上。
眼见如此，李又玠又翻个白眼。
“文人当敬惜字纸，你怎么能？”
“什么？”
“没什么，继续写。”
他忍不住提醒一句，可见到林凡迷茫的眼神，只好作罢。
一介山野莽夫，能写字就不错了，不能强求。
他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可越看越是难受，索性退到一旁坐下，自顾自的生闷气。
其实这也不怪林凡，他上辈子写的都是简体字，哪儿知道这些字？
再说，他也没有刻意的练过字，相对于普通人而言，他的字已经写得很好了。
可惜的是，对李又玠这种文人而言，他的字不堪入目。
整整半个多时辰过去，一道题写完。
“题为：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你答的什么？本官甚至！”
李又玠拿过卷子，一看上面的字就觉得火大。
若是换做在科考的时候，这份卷子他第一时间就会丢出去。
可是，这是他要求林凡作答的，只能忍着怒意，一字一句的往下读。
片刻之后，李又玠眯起双眸，上下打量林凡。
这篇原文出自《论语》，说白了就是夸赞尧的功绩好的不能再好，让人词穷，回答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些赞扬先贤的话。
林凡的答卷，中规中矩，不差但也不好。
“你的这些句断，点的位置在字后，点的清楚一些，本官若不是时间充足，绝不会认真去看。”
李又玠挑着毛病，但始终是双手攥着卷子，没有将其丢走。
“大人教诲，草民铭记于心。”
“行了，去吧，改日会将秀才的身份还给你。”
李又玠摆了摆手，将试卷合上，下了逐客令。
林凡闻声赶忙谢礼，转身就走。
直至离开，林凡才松了口气。
这一世，历史的潮流大约在宋朝之后出现了偏差，发展数百年成了这个大乾王朝，但先贤古书方面，确实是与上一世相差不大。
可惜，标点符号这方面，确实还没有人做突破，断句只能通过字后的一点来作为句断，也是因此，林凡总是习惯性的去加标点符号，导致卷子上下出现各种各样的墨疙瘩。
“李大人，林凡走了。”
等到林凡离开衙门，衙役赶回书房通报。
“大人，林凡只是个山野之人，也就小时候读过一些书，没多大本事。”
刘洪在一旁轻声提醒，瞥了眼桌上的卷子。
李又玠拿起卷子，扫了一眼，嗤笑一声：“他说是就是？本官说他是天纵奇才，他必须是天纵奇才。”
若是林凡从一开始就说自己不会，那他还能理解，甚至会选择相信，并且默认这个事实，可林凡的选择是答卷，答的中规中矩，不好也不坏。
肚子里没货的人，能做到吗？
若他真是这样中庸的人，又怎么会在剿匪时杀戮果断，又怎么会口吐莲花，讲出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故事？
可笑，可笑。
“你这一趟也累了，下去吧。”
李又玠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刘洪，冲他摆了摆手。
后者神色凝重，缓步往后退去。
……
“啊～呃呃呃～”
山路上，林凡趴在驴背上，怀中抱着一个大包裹，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真是闲事，没事儿给我个秀才名头做什么？我现在又不需要了。”
林凡哼哼唧唧的嘟囔，用小皮鞭抽了下驴子屁股。
驴子吃痛继续往前。
这驴子可是他刚刚去买的，专门准备还给葛老伯的。
也可能是驴子性格都不一样，这头驴子走起路来并不懒，林凡也不赶时间，拽着驴子调整方向，顺着山路往回走。
不觉间，小雨停歇，天边放晴。
虽是傍晚，但比平日里明亮很多。
林凡来到葛老伯家篱笆外，冲着里面喊道：“葛老伯！我来还驴了。”
“什么？”
葛老伯拉开门走出来，隔着篱笆疑惑的打量林凡。
林凡干笑道：“上次驴子走丢了，我没好意思说，今天正好去城里，就专门买回来一头……”
“啊呃～啊呃～”
未等他说完，一头驴子从主屋后面绕出来。
正是葛老伯家的驴！
“不是，这……”
一看驴子，林凡一愣。
葛老伯也是满眼不解：“那天晚上驴子自己回来了，我以为是你放回来的。”
“啊，这……”
林凡看看葛老伯家的驴子，又看看自己新买的驴子，有点儿发蒙。
“凡哥哥！”
正这时，主屋传来小牙轻灵的声音。
“爹，是不是凡哥哥来了？凡哥哥等等我。”
接着，小牙出现在门口，两手系着腰间的系带，笑呵呵的朝外跑。
“先去洗，睡到刚刚起来，还好意思说！？”
葛老伯一看她跑过来，当即斥责一声。
小牙皱鼻鼓鼓嘴，转身又朝屋里跑。
“咳咳，那我这也用不上驴子……”
林凡拍了拍驴子，有点儿为难。
现在去退，人家估计也不会答应。
“我也用不上这么多驴子，我这驴子认家了，再来一只会打架。”
葛老伯也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显然是不想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凡哥哥！”
小牙从门内跑出来，笑靥如花，可爱灵动。
她来到篱笆前，见爹爹没有让凡哥哥进门，连忙拉开篱笆：“爹，你怎么不让凡哥哥进去坐会儿？凡哥哥又不是外人！”
“小凡是个忙人，你不要缠着小凡。”
“凡哥哥又不常来，进屋坐会儿怎么了？”
小牙哼哧一声，抓着林凡的衣袖将他往屋里拽。
她很热情，也很懂规矩，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还是……”
“凡哥哥嫌弃？”
“怎么会。”
未等林凡开口说话，小牙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林凡只好将驴子签到篱笆内拴好，跟着葛老伯往主屋走。
说是主屋，实际上只有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驴棚，一个睡觉的屋子。
葛老伯的家并不富裕，早年丧妻，又没有吃饭的手艺，孤身一人拉扯两个女儿长大。
好在两个女儿也争气，知道父亲愿意为她们花钱，可从来不要求什么，也十分懂事，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乖巧。
进入主屋，林凡面带微笑，但眼前的一幕还是刺痛了心口。
一个小小的主屋，用一个桌子分成左右，左侧是葛老伯的床，右侧用一块破布做遮挡，是小牙的床铺。
很寒酸，但被收拾的很干净。
“凡哥哥，我姐上次给了我一包茶叶，我知道你喜欢喝茶，你等等我！”
小牙见林凡落座，连忙跑出去打水。
没过片刻，她捧着一碗茶进屋。
真是一碗茶，用碗装的茶叶。
接着，她搬来凳子坐在林凡身旁，歪着脑袋笑呵呵的望着林凡：“凡哥哥快尝尝，好喝吗？”
“清香怡人，不错的茶叶啊！你跟葛老伯也可以多喝一些，对身体好。”
林凡抿了一口，笑着赞叹，而后打开后背的包裹，从包裹中拿出一大块叠好的布，递给葛老伯：“我弄丢了驴，所以买了一些布，葛老伯可以给小牙做两套新衣服，算是赔偿。”
“哪儿的话，驴子不是还找回来了吗？”
“不一样，说到底也是我的失误，葛老伯就不要拒绝了。”
林凡见葛老伯要拒绝，笑着拍了下小牙的脑袋：“要不是刘洪跟我说，我还不知道我家着火的时候，是小牙帮忙救火的，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
“这，这真的太贵重了。”
葛老伯还是摇头拒绝。
“葛老伯要是再拒绝，我可真的坐不住了。”
林凡闻声作势要站起身，葛老伯赶忙拦住他，老脸有些泛红：“那，那我就真的收下了。”
“谢谢凡哥哥！”
小牙听到爹爹收下，当即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