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山道。
两匹快马在山中疾驰。
“总共丢失了多少银子？”
林凡高声询问。
“全部。”
听到刘洪的回答，林凡不免面色一沉。
“多的话不必再问，到了之后会有人跟你解释。”
刘洪又补充一句，扬起马鞭，猛地抽了下马屁股。
耳听如此，林凡心中也打起拨浪鼓，之前的一些推算都在脑海中来回演绎，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从他跟苏曌说出那些话开始，他已经做好了全盘的打算，给苏烟的解释，也是他的整个计划流程。
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事，没权没势没钱的他，想要在李又玠这样的人面前站稳脚跟，第一点就是要低头。
在此期间，李又玠想要图纸，给他！想要顺从，给他！想要挣钱，给他！他想要的一切，林凡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为的就是等待今日这个机会。
林凡在活动现场大发钱银，并不是真的慈善，而是为了让城外的那些山贼们知道，林家村有了一个造纸厂，并且日进斗金，最为关键的是，这林家村的造纸厂，地点就在林家村，没在戒备森严的临江城，是完全可以打探消息的。
为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让山贼劫掠造纸厂！
只要造纸厂被劫，林凡就有了机会。
而这一步计划，需要两个前提条件，第一个就是山贼肆虐，官府是没能力处理的，第二个就是林凡必须成为剿匪候选人之一，这两点林凡都满足。
第二点就是要伪装，要让李又玠相信自己不愿意去剿匪，只有被迫去剿匪，才能让李又玠放下戒备心。
这个被迫去剿匪，那可就不是带乡勇剿匪这么简单的事了。
一旦李又玠点了头，让林凡找人剿匪，可以说等同于给了林凡招募兵马的权力，这一点跟之前孙旸的情况相似，林凡是有权利有资格去招募百人以上的队伍。
至于是乡勇，还是武艺高强的镖人，这没人能管。
当然，这并不代表林凡可以有资格跟李又玠对抗。
因此，想要带着这些人从李又玠手中夺权，他还需要做好两手准备。
一是身份，一个让李又玠没办法拿捏的身份；二是第三者，如今这个局面，只有第三者受益，才能让林凡有盟友，而这个人林凡早已有了人选。
不觉间。
两人来到衙门后。
翻身下马，进入后院。
如林凡所料，李又玠坐在院中，面沉似水。
五大家族的家主坐在一旁，神色亦是格外阴沉。
李又玠愤怒是很正常的，造纸厂现在做的如日中天，放在百姓们眼中，这不过是赚钱的手段，但在李又玠的手里，这叫做政绩，是可以上报到朝廷，换句话说是可以加分的！
可偏偏，造纸厂刚做得好了，山贼把钱都抢了。
即便是他没有将此作为功绩上报，在林凡举办的活动之后，周边已有很多人知道了临江城的造纸厂，造纸厂若是被劫，他若是不作为，名声一样保不住。
至于五大家族为什么冷着脸，林凡倒是没想出来，大概率是被迫叫来，有些不情愿。
“大人！”
林凡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的半跪行礼。
在五大家族面前，他一样需要一个无能的名声做铺垫，这些人，以后也是他的筹码之一。
普通人想要对抗权贵，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剑走偏锋，把自己当成棋子，否则，只能任人摆布。
名声，是普通人想要反抗，或者说是想要全力往上爬，唯一能够舍弃的东西。
造势就是让林凡风头无两，再重重的摔在地上，等到所有人放下戒备时，已是凤凰涅槃，势不可当。
“刘洪跟你讲清楚了？”
李又玠声音阴冷，眼中寒光四射。
“没有，他说来了会有人跟我讲。”
林凡果断地摇摇头，对于李又玠的话是句句实话。
“昨天晚上，程家庄新建造纸厂，运送过去了两万两现银，定制的服装二百件，鸡鸭鱼肉三百只，打算在程家庄举办开工的典礼，夜半子时走在路上，山贼突然出现，伤了十一人，抢走了所有的东西，所幸没有死人。”
钱有站在李又玠的身后，将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林凡闻声微微皱眉，低声道：“哪一伙土匪做的？可以向节度使借兵剿匪。”
“节度使是你什么人？你说借兵就借兵了？”
一句话，立马引来了冯道的不屑。
说话不动脑子，这能叫做奇才？
只怕真是一个傀儡。
林凡愣了一下，却没有出言反驳，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李又玠：“李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暂缓修建工厂吗？”
“你去剿匪，你不是带了长刀吗？你也有剿匪的经验。”
李又玠面无表情，似是很随意的提出这个建议。
“不去，不敢！”
林凡果断地摇摇头，将手中的长刀丢到一旁：“这是刘洪让我带上的，不是我自己要带上的，现在我不敢……”
“本官让你去剿匪。”
没等林凡把话说完，李又玠又重复了一遍。
林凡眉头紧锁，轻声道：“上一次剿匪，其实是赵公子在背后帮我，我其实……”
“不要让本官重复第三次。”
李又玠目光如蛇，阴冷且险恶，抬手指向林凡：“你上次剿匪，召集过一些乡勇，这些人你重新找来，你娘子也是镖人，借由她组建一些人手，在此期间，钱有、刘洪等衙役都会帮助你，若是追不回这些银两，拿你是问！”
“可是，我……”
砰。
眼见林凡还想拒绝，李又玠抄起茶杯砸在的林凡的脚前，碎片四溅，林凡后退半步，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
未等他再说话，冯道忽的轻咳一声，低声道：“造纸厂我冯家也有心血，冯家愿出三千两，资助林公子剿匪。”
“姜家出资四千两。”
“孙家出资两千两。”
“……”
有冯道带头，其余四家也跟着一同出钱。
也不怪他们出钱的时机很好，从李又玠说让林凡剿匪开始，冯道几人都已经明白，李又玠让他们过来，可不是为了商议此事该怎么解决，就是想让他们出资剿匪，仅此而已。
只是这一次给钱，是要实打实的给，不想上一次，还能见到回头钱。
眨眼间，林凡就有了小两万两的钱。
可林凡的脸色却愈发的阴沉，低头沉默不语。
“你们先走吧。”
听到这些话，李又玠似是很满意，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冯道几人离开，接着，他又驱退刘洪和钱有。
待到院中只剩下他和林凡两人，他才继续说道：“林凡，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你会甘愿在小山村过一辈子？安心做事，以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剿匪之后，本官承诺让你退居幕后，让你安安稳稳的去绘画图纸，这段时间你交出来的几张图纸，本官已经交了上去，上头的人很满意，你的潜力很大，可不要自甘堕落！”
“人生能有几个机会？抓住了这个机会，你日后可就是平步青云，难道你真的不想？”
“把最后一张图纸补完，过两天带着你的几位娇妻来城里住下，既然要剿匪，必定会引人注意，她们留在林家村不安全。”
说到这里，李又玠用力的拍了拍林凡的肩头，一副贵人的模样。
只是，这些话传入林凡的耳中是多么可笑。
沉默片刻，林凡问道：“钱有和刘洪他们能带多少衙役？”
“十人，眼下城中能用的人不多，快班、皂班、兵房、巡检、典吏这五处，能调走的基本调走，这一次可全都要看你，就像本官刚说的，这一次做好了，日后你就是平步青云。”
李又玠压低了嗓音，悄然塞到林凡手中两张千两的银票：“拿着这笔钱，一定要做好准备，本官等你回来，带你入京。”
“谢大人。”
林凡摸到银两，眉头一皱，拱手谢恩，转身离去。
原本，林凡是真有种负罪感，即便是拿自己当作棋子，可全局的最大受益者是自己，李又玠只是逼他，也没有要杀他。
而现在看来，李又玠是想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什么补好最后一张图纸，那就是不想让林凡回来。
况且，兵房有权招募兵马，可以直接招募士兵剿匪，那才叫真正的乡勇，但他还是让林凡招募旧人，甚至是让林凡通过苏曌去招募镖人。
上一次孙旸不给兵房的权力，就是琢磨着让林凡早死，这一次，大差不差。
但凡李又玠说了给他兵房的权力，让他暂代兵房典吏一职，负责剿匪，他都不会想这些，可他没有这么说。
至于他让苏曌几人搬到城里来，也就是等着林凡死了，好直接来个斩草除根。
有些时候，林凡很希望是自己的内心太脏，把一切想的太阴暗，可是他不得不这么想。
一个能恩威并施，想方设法让他画图纸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心善到让他带兵剿匪建功？
何况，李又玠说的十分明确，是让钱有和刘洪帮助他剿匪，而不是听他指挥。
太假了。
这世道太假了。
林凡从后门走出衙门，正遇上门后等待的刘洪。
后者一样情绪低迷，见林凡理都不理自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追了上去，低声道：“林凡，你有能力剿匪，这是机会。”
闻听此言，林凡脚下一顿，回头问道：“带刀过来的事，是不是李又玠让你这么做的？”
刘洪闻言面色一滞，没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林凡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下可好，还真是一点儿都没负罪感了。”
嘴上这么说，林凡心里却也更加担忧。
带刀过来，说明他是有心剿匪的，五大家族的存在就是见证者，见证了林凡本身是有心剿匪的，只是借坡下驴。
林凡若是死在剿匪途中，即便是赵永安回来为林凡鸣冤叫屈，李又玠也可以搬出五大家族来佐证，是林凡想要剿匪，而非他逼迫的。
不带刀过来，说明他无心剿匪，五大家族可以证明林凡是被迫的。
“一个被京城赶出来的人，都有这样的心思，将后路都做了铺垫，我唯一的优势，恐怕就只是不被他看重的出身……只希望这一局之后，我拿命搏的机会，能让我在临江城站稳脚跟。”
林凡越想越觉得心惊，丢下刘洪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