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叮当。
悦耳的打铁声，此刻变得令人烦躁。
“都停下！歇着去。”
秦铁柱忽的一声低喝，叫停了所有人。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他才坐下身子，继续想着林凡的话。
不可信。
完全不可信。
他别是个疯子。
秦铁柱摇晃脑袋，喃喃自语：“他一个百姓，能做什么？顶多就是说说书，赚赚钱……”
秦铁柱不断地告诉自己，林凡就是个普通人，不能信。
可是，可是图纸好不好，他是匠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啊！
而且林凡真的是个普通人？
两三个月把造纸厂搞得如日中天的，说书说的全城人都在等着后续，说的现在还有人学着他在街头说书，把他说烂的故事重复着说。
咚咚咚。
“今天没活儿干？”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铁柱猛地抬头，可看清面前的人，他又面色一滞。
钱有来了。
“钱，钱都头！什么风把您……”
“跟我去一趟衙门，李大人要见你。”
未等秦铁柱把话说完，钱有的一句话直接让他坠入冰窟。
李大人，真的要见我。
林凡说的难道都是真的？
不可能，我只是个普通百姓，李大人不可能杀我。
我要认罪，我要老实交代，我要全都告诉李大人。
不！
欺瞒父母官……上一次的事，林凡根本不是衙门的人，是他给我下的套！
可怕的念头刚刚冒出来，秦铁柱就疯狂的摇晃脑袋。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钱有可不是刘洪，见他杵在原地，直接伸手拽他。
秦铁柱一步一个踉跄，脑中全都是林凡之前说的那些话，他想说服自己别信，但事情真的这么发生了。
……
悠悠山道。
林凡腰间挎着长刀，神色凝重，不断的回头看。
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难道只能提前当山贼？
应该不会吧。
林凡的脑中也是乱糟糟的一片，他也不敢肯定秦铁柱会不会出卖自己。
倘若秦铁柱直说了，把他的话全都告诉了李又玠，他倒是无伤大雅，反正就是撕破脸，最坏的结果就是带着几位小娇妻，先去京城寻求赵永安的庇护。
毕竟赵永安知道他的图纸有多么贵重，为赵永安做事，比为李又玠做事好得多。
若是他没说，那就说明……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秦铁柱，是他避不开的一个人。
这家伙跟他一样，也是会被清算的人，而且秦铁柱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打造林凡所需要的兵器的人。
上一次林凡留下了锻造之法，要是再换一个人，恐怕另一个匠人还没等熟悉锻造的方法，林凡就已经死在山林之中了。
至于怎么分辨秦铁柱说没说也很简单，看看一会儿后面追来的是衙役还是秦铁柱就好。
这是全盘计划，林凡必须赌的第一个点。
而欺瞒父母官的事，也是林凡之前埋下的种子，就等着今天来引发。
哒哒哒。
忽的，后方传来马蹄声。
林凡当即调转马头，随时准备进入山林之中。
可回头看去，只有一匹马儿在朝这边疾驰，驾马的人正是秦铁柱。
他，没说。
看清楚来者的相貌，林凡悬起的心总算放下。
第一步要赌的，赌对了。
哒哒哒。
马儿越来越近。
两匹临近，还未等林凡说话，秦铁柱忽然纵身一跃，直接扑向林凡。
林凡眉头一皱，却没有躲闪，任由对方将自己撞倒在地。
噗通。
“畜生，你这个王八蛋！”
秦铁柱骑在林凡身上破口大骂，抬手就是一拳打在林凡的脸上。
“你竟然一早就在算计我，我还给你盖了新房！我……”
可没等他第二拳落下去，林凡右手抓住他的喉咙，往旁边用力一扒，左手抓住他的手腕，腰间发力，直接将他反摁在地上，左手用力的往上一抬。
咔吧。
“啊！”
秦铁柱一声惨叫，满腔怒火被疼痛浇灭。
林凡努了努嘴，感觉被打的左脸有些肿胀，低声说道：“挨你一拳，是因为我让你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让你提前担惊受怕，但你想要以此来发泄，不可能。”
“你算计我，我给你盖新房，我给你免了工钱，你还算计我！阴险狡诈，恶心，呸！王八……”
“我没有算计你，只是你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弃子，当时你就算全盘托出，你一样会被清算，你的手艺能制作我画出来的图纸，你就是死罪！天底下有才的匠人多了，杀之不尽，你也比不过军器监的人。”
林凡声音平静，缓缓地松开手，退后几步，看着因为剧痛在地上蠕动的秦铁柱，轻声说道：“我不会有负罪感，你跟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你打了我一拳，我不会怪你，我现在只会可怜你，可怜你现在的无能狂怒。”
“很多人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说到这里，林凡上前按住他的手，用力往上一塞，将他脱臼的手重新接回去，接着说道：“你愿意跟我一起试一试，还是你去等死，我自己试一试？”
尽管手臂已经接上，可剧痛没有消失，秦铁柱额头上蒙着一层细汗，身子忍不住的抖动。
许久，他张开泛白的嘴唇，颤声道：“我不一定会死，我……”
他说的没底气，但还是在坚持。
“好。”
林凡起身，缓缓拔出长刀：“那就请你帮我保护这个秘密，不要让我的计划提前落空。”
长刀散发着寒芒，从空中落下。
死亡的恐惧瞬间将秦铁柱笼罩。
“啊！”
叮。
伴着一声惨叫，长刀落在秦铁柱的身侧，石头应声碎裂。
“你干什么！你疯啦！”
秦铁柱怒吼一声，身子已经止不住的开始抖动，他死死的盯着林凡，怒火仿佛要化作实质，从眼眸中喷涌出来。
林凡淡然一笑：“死，这么难接受，何不如放手一搏？”
一句话，秦铁柱神情呆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来时的满腔怒火，还有刚刚的恐惧，此时全都变成了茫然无助。
“这场死局，你我都是弃子，成了，你我在临江城立足，不成，你我还是一个死，有什么分别？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你愿意一辈子都点头哈腰，见到任何人都要低三下四吗？”
“我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我要见到一百柄唐横刀，还有足以给李又玠交代的铠甲与普通长刀，你能做到吗？”
林凡似是默认了他同意加入，将银票和锻造之法拿出来。
三千两银子的银票，还有锻造之法的图纸，就被林凡举在空中。
秦铁柱看着它们，仿佛看到平步青云的机会，可他同样也看到了满门抄斩的景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林凡举的太累，许是林凡不想再等，林凡松开了手。
可就在林凡松手的同一时间，秦铁柱伸手接住了它们。
空荡的山道，寂静的环境。
秦铁柱扶着软绵绵的双腿，抓着马鞍站起身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打造完这些，是我给你送去，还是你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