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
沉重的脚步踩在落叶上，时而夹杂踢开石子的声音。
往日的林家村很穷，但有生活气息，傍晚时炊烟袅袅，孩童四下奔走，老人围坐在村中的大树旁，苦难围绕着村子，但百姓还是将生活嚼的有滋有味。
可如今，村子只剩断壁残垣，大火焚烧过的房屋发出刺鼻的味道，尸体摆放在村中的大树下，仵作验尸，指挥别人安葬尸体。
来往的大谁何与衙役沉默的收拾残局，仔细检查有没有幸存者。
林凡呆站在村口，扫视周围的一切，面无表情。
不远处，宁静拉着苏烟的手，紧张的看着林凡的背影。
“怎么了？”
苏烟眼前被蒙着一层黑纱，看不清村子的惨状，但能闻到一些味道。
原本，林凡没带苏烟过来，他不想让苏烟看到这些，是宁静偷偷将苏烟带来的。
宁静担心林凡怒火攻心，会失去理智，会带着大谁何追杀姚广崇，带着苏烟就是一个保险，除了苏烟，她不敢让任何人阻止林凡。
“没事。”
宁静拧眉回应，回头看了眼洪自仲。
后者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却没有去打扰林凡。
“大人，只有两人活下来了，好在村里的孩子听说了城中的学堂，基本去了城中学堂读书，得以幸存。”
片刻，刘洪上前轻声禀报，神色悲伤，明明手中捧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却像是捧着百斤重石，使出全力才能托住纸张。
洪自仲轻轻摆手，示意刘洪先去忙别的。
等到没了旁人，洪自仲担忧的问道：“坎卦，这……这样的情况，咱们该怎么办？”
“等林凡。”
宁静沉默回应，发觉手被苏烟捏了一下，连忙跟着解释：“场面不好，你还是别看了，等林凡吧。”
“很惨烈吗？”
“大概算吧。”
听到这话，苏烟秀眉微蹙，思量片刻，抬手摘下了眼前的薄纱。
下一刻，她神色凝固，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而后将目光停留在林凡身上。
“你……”
宁静想阻拦，可又不自然的忍住了遮眼的举动，连带着后面的话也都忍住没说。
林家的六位夫人，只有苏烟最理智，让她看一看或许比较好。
吱吱吱。
虫儿在树干上鸣叫。
我在做什么？
我在想什么？
我要干什么？
林凡面无表情，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沉思，却又没有思考任何问题，或许在思考……
“太子来了，他说可以想办法让你不去洪州。”
忽的，赵永安的声音传来。
林凡疑惑的回头，身后不光站着赵永安，还有谢子肃。
赵永安迈步上前，轻声道：“洪州不去也罢，你可以去工部任职，做一名典吏，或者去太子詹事府，一样可以做一名典吏，远离纷扰。”
“……”
林凡闻声微微皱眉，没有回应。
“我可以。”
谢子肃郑重其事的点头。
“你以前说过，这……”
“不必了，三日后启程。”
赵永安还想多说，林凡挥手打断他的话，阴冷的目光在谢子肃身上游走，轻声道：“这件事情……最好不要与你有关。”
“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
谢子肃急忙回应，可林凡并不理会，而是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轻咬下唇的苏烟。
接着，他绕过谢子肃与赵永安，走到苏烟身旁，挤出一个十分怪异的微笑：“不是说不让你来吗？怎么还是跟来了。”
苏烟抿着红唇，两只小手将林凡的右手捧在手心，也不说话，也不看林凡，只是乖巧的站在林凡身侧，轻轻靠在林凡的肩膀上。
“没事的。”
林凡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苏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烟沉默不语，环抱住林凡，轻轻抚摸林凡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的哼了起来。
一句多的话都没说，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这人世间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从不存在什么‘我理解’‘我知道’，人跟人的想法不同，哪怕是同一时刻同一件事，也有不同的感受。
劝人、安慰人，都不如沉默不语的陪伴好得多。
何况，苏烟跟着林凡时间最久，她最清楚，林家村对林凡的意义很独特，林凡很讨厌林家村，但他确实是这里生长的人，村里人很讨厌，但他们也确实是同村人。
……
“天黑了。”
苏蓉手中抓着猪肘子，昂头看着天空，用力咬了一口肘子，抬手摸了摸粗粗的眉毛：“怎么今天的肘子不好吃了。”
“夫人，要擦手的。”
“我不想擦手。”
“要擦的。”
小香香连忙拿手帕擦拭她的手，轻声说道：“三夫人说，今天老爷心情不好，您和其他几位夫人都要安分一些。”
“我想回村看看。”
苏蓉鼓鼓嘴，把肘子递给小香香，拍拍自己的胸脯：“胸口重重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去吧。”
未等小香香回应，苏曌牵着苏柔从后院走来，低声说道：“方狱会陪着我们一起去！”
“林凡下令了，林家村不在了，晚上都回去看一看吧，过后会一把火烧了林家村。”
这时，苏筱捂着左脸走出来，左手放下来，脸上愕然是一个巴掌印。
不必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说了什么话。
当然。
也没人敢去多问。
“余霜呢？”
她拧眉询问。
苏蓉指了指门外：“去叫余舒了，说是晚上也想回去看看，咱们要顺便把那些孩子带上吗？”
“都去，所有的孩子也会去。”
苏筱点点头，抬手揉了揉左脸，站到苏曌身旁。
苏曌歪头打量她的脸，还没等多问一句，就听到苏筱在小声嘀咕着：“林家村内本就没什么好人，死就死了，姓葛的又是什么……若不是三妹在，我……”
听着她小声絮叨，苏曌也算明白了。
苏筱不认识葛老伯，大概是说了葛老伯什么坏话。
“诸位都在？”
沉默中，洪自仲出现在院门口，他轻叹一口气：“走吧，早些去早些回！林家村要从大乾抹除了，以后不会再有林家村了，我还有一些公文需要书写呈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