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上，气氛有点怪异。
除了两个小护士眼里冒着小星星外，杨傲和赵三墩都没说话。
整个手术室，只有江浩的声音：
“4号线。”
“止血钳。”
阑尾切除术中，最难的两个环节，设计切口和寻找阑尾，江浩都轻松完成，接下来，是处理系膜。
“集中精神，纱布。”
江浩的提醒，让精神恍惚的赵三墩一震，缓过神，将注意力从胡思乱想上，拉回到病人腹腔。
动脉结扎、切除
赵三墩接过组织钳，包缠阑尾，提起来，看着年轻的实习生，用眼花缭乱的手法，飞速的打出荷包缝合。
“这缝合，也太浮夸了。”赵三墩不禁心中吐槽，这种话也就心中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医生都是很傲气的。
但医生也是最崇拜技术的，就像是国足那帮牛皮哄哄的白切鸡，到了人家梅西面前，照样乖乖低头。
经过几次手术对比后，江浩渐渐摸清楚，大师级手法，在云海医院处于什么水平。
以他多日的观察，入门级技术，相当于主治水平，专精级接近主任级别，而大师级的荷包缝合，估计整个云海医院至少排前三。
“手术刀。”
“压榨，开始切阑尾。”
“包埋阑尾残端。”
手术室内，响起江浩的步骤说明。
听到这话，杨傲忽然想笑。
一般而言，阑尾炎手术是成熟的术式，护士们都熟悉了主刀的操作，知道下一步用什么器械，无需提醒就自动递上，主刀们只要专心开车讲段子就行了。
可看着江浩一脸认真的表情，再瞅瞅护士们发亮的眼神，杨傲到嘴的嘲笑话，又无奈的咽下去，目光转到江浩身上，不禁挑挑眉。
“快，实在是太快了。”杨傲心中嘀咕。
他也是资深主治，阑尾炎同样做的很溜，可江浩的速度，似乎比他还快，丝毫看不出实习生的影子。
“好，缝合完毕，准备检查。”
“钳子。”
江浩帅气的完成浆肌层8字缝合，舒了一口气，从夏晴手上接过卵圆钳，夹一块小纱布，伸入腹腔，检查有无出血渗液。
“一二三四……”
“二四六八……”
小护士们开始清点纱布，声音欢快，带着莫名的喜悦，完全没有往日的仓促和疲倦。
“所有纱布都在。”器械护士夏晴开心的回应，仿佛幼儿园小朋友数完糖果跟老师汇报似的。
“好，开始关腹。”
江浩冷静的声音，瞬间勾起了杨傲的回忆，他用复杂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江浩两眼。
关腹……
他第一次关腹是什么时候……想一想哈，似乎是实习最后一个月吧。
哪怕杨傲今年三十多，二级三级的手术都做了数百例，也忘不了当时自己的兴奋，嗯，还有尴尬……
兴奋是学医数年，终于有机会踏上手术台亲手关腹。
至于尴尬……
杨傲现在还有记起自己当时蠢萌的样子，满头大汗的刺穿皮肤，费劲巴拉的拉着缝合针。
一个关腹，让自己折腾了几十分钟，在住院医和护士们嫌弃的眼神下，紧张的不得了，差点当场投降。
幸好……
当时的主刀，没有埋怨自己，很明显，从他决定让自己关腹的那一刻，应该就做好了最糟的打算。
对于医学生来说，第一次很关键，第一次缝合，第一次关腹，第一次主刀……
很多手术，最重要的，恰恰是第一次，可在医患关系紧张的今天，实习生们被剥夺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结果就是，主治手上一堆病人，忙的要死，而低年资住院医和实习生们，却只能绕着圈干着急。
杨傲很感激当年那位主刀。
原本，他今天也打算复制一下，他甚至做好了晚下班的准备。
可是，看到眼前的江浩，似乎很轻松，很惬意，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
杨傲目光落在切口处，不禁挑挑眉，心说：这小子，也太镇定了吧。
杨傲从医也有十年了，做带教老师的经验也很丰富，见过的不少医学生，上了手术台，仿佛被降智一般！
就拿关腹来说，缝合死腔空腔的算轻的，还有扎穿肌肉神经的，甚至像何有才断针的。
一个不良的关腹，会导致一些并发症的发生，如愈合不良、伤口感染、血肿、坏死……
实习生第一次关腹，都战战兢兢，但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一丝紧张，甚至艺高人胆大，要上美容缝合。
“持针器。”
江浩语气严肃，表情很认真，可动作却十分娴熟。
不同于清创缝合，关腹是分层缝合，至少缝三层。
就像是买的肥猪肉，最里边是腹膜层，然后皮下层，最外边才是皮肤。
杨傲挪动脚步，换了一个清晰的角度，观察江浩的动作。
似乎还有点期待，期待看笑话的心理。
年轻人，第一次犯错误太正常了，所以才有带教老师在旁边看着，一出错就是一顿剋。
劈头盖脸的痛骂，即刺激实习生打神经，也加深印象和成长。
在手术室，挨骂是家常便饭，除非你升到了主任级别。
杨傲怀着小心思，开始酝酿情绪，期盼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江浩的动作。
可不到一分钟，杨傲脸上的微笑就僵滞了。
你大爷的
第一次缝合，不是常规的间断缝合，而是做皮下连续缝合。
“这小子也太秀了吧。”杨傲忍不住咂舌。
行云流水！
对面的赵三墩都看傻了，那赏心悦目的速度，还有陌生的美容缝合，让他看笑话的心思瞬间消失，只剩下浓浓的嫉妒。
长的帅，技术还那么好，简直没天理。
“收工。”
咔嚓，江浩完成最后一个结，望着肚皮上整齐的切口线，满意的点点头。
呼……杨傲轻舒了一口气，带着一股复杂的情绪，看着江浩。
有遗憾，有羡慕，更多的是震撼！
“啊，这么快就完成了？”
一直窝在角落里的住院医麻醉医生，目光从手机上挪动监控屏幕上，立马鬼叫起来：
“手术时间才9min，术中出血才8ml，我没眼花吧？”
杨傲一听，一阵风中凌乱，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这数据，几乎可以吊打普外科的资深主治了。
忽然间，杨主治十几年的骄傲，如同玻璃心一般，咔嚓，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