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护士故弄玄虚的表情，江浩心中一颤，清楚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小护士们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忙问：“什么事？”
见成功引起江医生注意，小护士也愈发开心，清清嗓子，道：“听说，是胆囊切除手术大意了，好像是伤了……”
“胆管！”
两人异口同声道。
胆囊炎手术，比阑尾炎手术麻烦的地方，就是要处理胆囊三角，因此，胆道损伤，绝大部分都发生在胆囊炎切除术中。
有数据统计，胆囊炎开腹手术，胆道损伤的几率为千分之一，假若是腹腔镜，这个几率要翻两倍。
医源性胆道损伤，后果是很严重的，甚至可能是灾难性的，必要时，要采取显微外科的精细操作来处理胆道损伤。
“对对对，就是伤了胆管，打电话叫了二线，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我看啊，八成要叫三线了。”小护士小鸡啄米般点头。
另外一个护士也凑过来，道：“听说是杨主治在里面，已经叫了肝胆外科的二线会诊。”
钱住院医听的心中痒痒，转身想邀请江浩一起去看看，扭头一看，江浩已经走远了，不由高声质问：“你去干嘛？”
“手术室。”
哗啦啦！
刷手室中，江浩认真的搓着泡沫，脑海中却不断回忆，关于胆道损伤的情况和处理。
导致胆道损伤的原因有很多，例如病人肥胖、局部粘连严重、胆囊三角解剖变异多，但归根结底，还是操作不够细致，技术不到位。
胆管伤，处理很麻烦。
因为，胆管很细，不到1mm。
这个尺寸，一些地区小医院，没有显微外科，是做不了如此精细的吻合，他们的唯一出路，就是转送上级医院。
胆管损伤及时发现很重要，最怕的是胆道损伤很隐蔽，术后护理才发现，那病人惨了，多半还得再挨一刀。
噗……
江浩踩开气密门，踏入手术室。
“搞什么，灯不会打亮一点。”
“护士，擦汗。”
刚进门，就听到杨傲训斥声，带着一股浓浓的急躁。
手术室主刀骂人是常态，尤其是手术不顺利的时候，主刀骂的越凶。
江浩扫了一圈，正在做手术的，是个陌生面孔，八成是小护士嘴中说的肝胆外科主治，杨傲在担任一助。
边上还站了四五个看热闹的，手术室是相连的，做完手术的医生们，仿佛泥鳅般到处流窜，明面是观摩手术，实则吹牛打屁，放松一下情绪。
“什么情况？”
江浩挤进人群中，好奇的问道。
旁边一个女医生，瞅着江浩蛮帅气的，忍不住提点道：“病人男，53岁，慢性结石性胆囊炎，估计是粘连严重，一线操作疏忽，胆囊横断伤。”
“慢性？”
“胆囊横断？”
江浩不由眉头一挑，敏锐的抓住两个关键词。
慢性炎症，一般意味着粘连严重，这给手术增加了难度，术者在操作中要格外小心。
胆囊横断，意味着要行吻合术。
想到这，江浩的目光飘向手术台。
果然，术野中，炎症粘连，像是蜘蛛网般。
肝胆外科的主刀，正戴着显微镜，紧张的做着胆管吻合，杨傲做着配合，脸色铁青，旁边还站着一个住院医，面如死灰，估计是这次的肇事者。
“主刀是谁？”江浩边看，边好奇问道。
“肝胆外科主治，向学前。”女医生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他也是够倒霉的，值班遇到这破事。”
江浩沉默一会。
他没有赞同，也没反驳。
做医生的，难免遇到疑难杂症，或是窝火的事，谁也逃不掉，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缝合做了多久？”江浩凝神看着那位向主治的操作，一边心中对照自己的手法，确认二者的实际差距。
女医生撇撇嘴，道：“一线切断了，哪敢缝啊？08毫米内径的胆管，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缝，喊了二线过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一个多小时？”江浩诧异的挑挑眉，正常显微操作，缝合一条小血管，顺利的话，最多半小时应该结束了。
一个多小时？
看样子，比他想象的还严峻。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小，可在手术室封闭的空间内，却听的很清晰。
杨傲手术做的不顺利，本来就火气大，旁人的杂音，更让他心浮气躁。
顿时，他恼怒的抬起头，本想张口就骂，瞅见是江浩，愣了一下，似乎底气不足，又悻悻的闭上嘴，压下心头的怒火。
手术室的气氛，很压抑。
“通知主任吧。”
十几分钟后，杨傲咬着牙，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仿佛泄气的皮球般，满脸的沮丧，谁都不愿意认输，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和对方尝试缝合，最终还是失败了。
噗……
五分钟后，费主任冷着脸，踏入手术室。
“现在什么情况？”费青站上手术台，戴上显微镜，边观察边问道。
“患者，男，53岁，慢性结石胆囊炎，粘连严重，一线切除时误将胆管横断，我接到电话后，和肝胆外科的向主治，尝试对胆管做端端吻合，结果……失败！”
杨傲不敢隐瞒。
最后“失败二字”，几乎咬着牙吐出，心有不甘，满嘴苦涩。
费青没有怪罪，作为主任，很清楚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他瞥一眼肝胆外科的主治，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你们用的针线，有点大，吻合也不够精细，反尔让断端的撕裂加深，处理更困难了。”
费青实事求是的评价，让杨傲更羞愧了，默默的低下头。
“费主任，胆管太细了，内径才08mm，我和杨主治不是专门练显微操作，实在难以胜任，不如……等手外科的人来处理？”向主治谨慎的建议，实在是费大炮的名头太响了。
“既然知道不行，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手外科？”费青有些不悦。
“晚上来了个两指离断的断指再植，把手外科的人全拉走了，估计还有一个小时结束。”巡回护士道。
断指再植是大手术，往往一台手术要抽调半个科室的人。
“你们肝胆科的主任呢？”
“在做肝切除，估计还要两小时。”向主治小心翼翼道。
听到这话，费青板着脸，眉头都拧成川字。
一般来说，急诊科的医生，很少做手术的，他们擅长的，都是急诊抢救，稳定生命体征后，或转诊，或像现在一样，召集联合会诊。
医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现代医学，科室越分越细，每个医生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正当众人沉默，费青为难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费青背后传来：
“费主任，不如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