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医生等众人消化完噩耗，才慢悠悠的叹气道：“没有普外科，我们就只能硬上了。”
说完，文医生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开始检查肠道。
呼！
两分钟后，文医生侧着脑袋，长舒一口气，看样子刚才憋的很辛苦，随后，坏笑两声，道：
“郝蓓，你知道下一步做什么吗？”
“肠道内容物减压。”郝蓓不愧是学霸，回答简洁精准。
文医生抿嘴一笑，揶揄道：“家属说，老大爷可是几天都没排便了，存货很丰富哦，开心不？”
“开心。”郝蓓重重点头，黑色镜框下，眼珠中充斥着兴奋的光芒。
顿时，包括江浩在内，众人都投去一个诡异的眼神。
文医生原本是玩笑话，看到郝蓓的发自内心的兴奋，也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我们要开始掏粪了。”
“嗯。”郝蓓的鼻音都透着欢快。
难得见到如此上进的学生，文医生忍不住想考核：“郝蓓，你知道下一步的操作要点吗？”
“我知道，我做肛肠课题研究时，看过好几篇论文。”郝蓓兴奋的眉飞色舞，“我们可以用长条的医用无菌保护套，一端封闭，另一端置入需减压的肠管，直接将粪便流入袋内，装满后扎紧袋口，丢入垃圾桶，这样可以避免污染术野，减少病人感染……”
文医生呆了两秒，默默的后退两步：“你来主刀吧？”
“文医生……您说让我主刀？”郝蓓指着自己鼻子，不敢置信。
“嗯，来吧。”文医生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再次确认后，郝蓓幸福的腿在发抖，刚迈出一步，余光扫到江浩，又谦让道：“江医生，要不还是你来吧……”
江浩微微一笑，谦虚道：“你比我专业，还是你来吧。”
“谢谢江医生。”郝蓓庆幸的松了口气，看的出，她有点小激动、小雀跃。
接着
在众人无精打采的目光中，郝蓓准备好了保护套，将肠管置入套口。
然后，顺着肠管，小心的取出梗塞的粪便，送入保护套中。
两个巴掌长的透明保护套，很快就塞满了粪便。
随着郝蓓的小手扒拉、扒拉……
手术室内
香气扑鼻……
回味悠长……
手术室的层流和正压，根本没球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脸萎靡的表情。
麻醉医生左平安，果断的收起心爱的手机，噗呲一脚踩开气密门，头都没回，跑到过道上做深呼吸。
巡回护士实在忍不住了，站的远远的，催促道：“好了没有？”
“还早呢，我现在处理的，估计是前几天的积存物，看来大爷无肉不欢啊。”郝蓓笑眯眯道。
说着，郝蓓已经撸完了一袋子。
她拎着充气的袋子，沉甸甸的，啪的甩在不锈钢四方盘子内，满满的成就感。
充盈的透明袋内，依稀可见松散物，冒着泡泡，还有滴滴答答的淌水声……
“文医生，我先从梗塞位置处理，顺着肠道往上撸，你看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文医生抽了抽嘴唇，表情很僵硬。
“哎呀，老大爷都肠梗阻了，胃口还这么好，居然吃扣肉……”郝蓓扒拉两下，拎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向大家炫耀道。
众人的表情很僵硬，无力回应。
“又装完一袋。”郝蓓很亢奋，元气满满。
文医生也顶不住了，无力的喊道：“郝蓓，别欣赏了，加快速度。”
她虽然是协合出身，可急诊科做的普外手术并不多，肠梗阻更少，普通的女孩子，谁愿意做肠梗阻？
文医生有点后悔，没有叫普外会诊，或是干脆转给胃肠外科，那么就会轻松多了。
不过，想了想，若是有普外那帮五大三粗的小伙在，想必对方也会像郝蓓般，撸的热火朝天吧。
“好的，我加快速度了哦。”郝蓓很虚心，态度很乖巧、很端正。
端正到一边掏粪，一边汇报进展。
“哎呀，好大一块红烧肉！”
“唔……还冒泡啊！”
“好多肠道积液，比鼻涕还浓。”
手术室内
郝蓓干劲十足，声音元气满满，顷刻间，不锈钢盘子内，又多了两大袋小山包。
众人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文医生表情麻木，两眼无神。
江浩身姿笔挺，表情肃穆，目视前方，穿透了手术台，落在背后的大门上。
麻醉师左平安早不见踪影。
小护士们也身心疲惫，唯有江浩才给她们带来一线支持的信念……
半小时后
噗呲一声，气密门踩开，一群人逃难似的的涌出来，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江浩也不例外，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冲凉。
足足折腾了半小时前，江浩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休息室，此刻文医生和郝蓓正聊的火热。
“啧啧啧，你个大男人，还不如郝蓓一个女孩子。”文医生难得看到江浩窘迫的样子，出言揶揄道。
“尺有所长，人有所短。”江浩大方的承认短板。
“一个肠梗阻，就让你洗了半小时，那要是进了普外科轮转，那你不一天要洗八小时？”文医生笑着损了一句，“知道普外科显摆时，是怎么说的吗？”
“快说快说？”郝蓓的兴奋还没退散。
文医生清了清嗓子，模仿普外大汉的豪气，粗着嗓子道：“老子掏过的粪，能堆满你家三室一厅！”
好吧！
江浩不得不承认，这句话逼格满满，伤害不亚于一万点暴击。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第一个科室是急诊科，有自主选择手术的权利。
见江浩无语一副认输的表情，文医生觉得好无趣，转头对郝蓓笑道：“肠梗阻好不好玩？”
“好玩！”郝蓓重重点头。
“你不嫌脏、嫌气味重？”文医生好奇问道。
“不会！”
郝蓓笑的很开心，见文医生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刚刚我太投入了，让你们笑话了吧……有时候，我也清楚，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未必喜欢……”
“没事，一半的医生都是偏执狂。”文医生很宽容的安慰。
得到安慰的郝蓓，情绪又好些许，笑道：“我老家是贫困县，家里很少买化肥，那熟悉的味道，就像是我家的化粪池，也许在旁人眼中，粪便是污浊、肮脏的东西，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她顿了顿，继续道：“小时候挑粪，是为了种田养家，现在掏粪，是治病救人，没什么区别。在我看来，医生眼中只有病人的健康……”
两人静静的听着郝蓓自言自语，明亮的灯光，落在她大大的镜片上，折射出睿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