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居然说我错了？
郑守业瞪大浑浊的老眼，目光不善的打量江浩，看了半天，似乎有些眼熟，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江医生是今天云医专家组过来的成员，他……”
石原知道郑守业性子古怪，喜欢倚老卖老，生怕两人起冲突，忙主动介绍。
可惜，郑守业仗着资格老，也快退休了，今日仅早上在大厅晃一圈就回诊室了，连中午的宴请都没参加，自是对云医的人没印象。
老头眯着眼，努力回忆半天，似乎想起什么，一脸轻蔑道：“我想起来了……什么专家组？我看是给专家提包的吧？”
提包？
石原闻言，立马脸色一沉，暗暗骂道：这死老头，嘴巴真损，一点也不积口德，居然当人家面，说对方是提包的？这要换个年轻冲动的，非当场扇你两巴掌。
想到这，石原偷偷瞥一眼江浩，见他面不改色，心道不愧是大医院出来的，就像今天来的专家组，个个和颜悦色，反而是自己院的钱副院长和贾医生，半桶水都没有还牛皮哄哄……
“郑守业，话别这么说？江医生今天还参与一台急诊抢救手术，实力很强的。”石原急欲给江浩正名。
“很强？”
郑守业嗤笑一声，道：“就他这个年纪，多半是规培医吧？小石你也很会给人脸上贴金，还上台，还实力很强？我看也就是拉钩的命吧？”
拉钩？
石原以手扶额，实在无语，这郑守业倚老卖老习惯了，居然把这一套用到江浩身上。
“郑医生，我认为没必要浪费时间争论这些，我们还是把焦点放在病人身上吧。”江浩双手插兜，心平气和的直视对方。
家属这时也回过神，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两位都别生气，先帮我老公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郑守业撇撇嘴，轻蔑的斜一眼江浩，阴阳怪气道：：“这么简单的伤口，做个清创缝合就完了，居然还说我错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江医生，你的意思是……”
石原困惑的看着江浩，说实话，他也觉得只需做简单的清创，不理解江浩为什么这么说？
“患者肌腱断了。”江浩没有争辩，平静的说出自己的诊断。
肌腱？
所有人脸色一变，目光都被吸引到正迷迷糊糊的醉汉手上。
郑守业眯着老花眼，认真看了半晌，似乎没看出什么不妥，冷笑道：“哪有什么肌腱断了，哗众取宠。”
石原也不明白，疑惑的看着江浩，静待下文。
“你们看，病人的食指……”江浩气定神闲道。
食指？
众人顺势望向醉汉的左手。
“对方食指的深浅屈肌腱都断了，所以食指没有收紧……”
不等江浩说完，郑守业冷笑着打断：“那是他喝醉了，人失去意识，所以才没收紧。”
石原一听，似乎也有道理。
江浩摇头，语气坚定：“不对，我从进门就一直关注患者，他在揪你衣领的时候，五指握拳，但唯独食指是微曲状态，很明显，是屈肌腱断裂！”
石原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这江医生果然厉害，从进门就在观察患者，果然，成功者都没有侥幸。
而当时自己在干嘛？
似乎自己还在考虑劝架，还在担心会不会被病人袭击，想到这，他脸上不由泛起一抹羞愧。
郑守业也有些迟疑，理智告诉他，江浩说的有几分道理，可面子挂不住，硬邦邦道：“你也是猜测，未必就是肌腱断裂……”
“那有没有办法探查？”石原也是新人，没什么经验，有些慌了。
“当然有方法，正常情况下，可以行手术探查……”
江浩还没说完，郑守业不服气的打断：“病人喝醉了，谁敢做探查？”
“第二，就是做B超……”
“B超室晚上没人。”石原弱弱的道。
江浩笑道：“还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查体。”
查体？
两人面面相觑，努力思索如何查体。
“很简单，我现在捏住病人的食指中节。”江浩上前，伸手捏住昏睡醉汉的受伤食指中段，“你们看，他的指节无法自然屈曲。”
三人望去，果然如江浩所言，醉汉中指和无名指都自然下垂，唯独食指无法自然屈曲。
大意了……郑守业心中暗叹，也不嘴硬了，心中已经相信江浩的判断，病人的食指屈肌腱的确断裂。
再往深处一想，若是今天没有江浩指出，醉汉回家后，呆了十几天，等肌腱愈合后，发现食指无法屈曲，势必要找上门来……
想到这，郑守业惊出一身冷汗。
“那……大夫，你现在就帮我老公做手术吧？”家属急切的拉着郑守业的手，哀求道。
虽然江浩指出病症，可家属理智上，依然认为年纪大的医生更靠得住。
可郑守业却不这么想。
他当年就遇到一个漏诊的，结果肌腱、血管、神经都没做探查，就草草包扎了，结果……
“你老公现在醉酒，是没办法打麻醉的，风险太大，还是等明天醒了，去县医院吧。”郑守业冠冕堂皇的推辞。
石原却暗暗冷笑，他知道，郑守业是看到肌腱断了，生怕神经、血管也有损伤。
而手部神经和血管吻合，必然要显微外科操作，乡卫生院可没能力玩这个。
“最好不要超过12小时，否则患者若伤口感染，就要等到3周后做II期手术，那时后更麻烦。”江浩语气很坚决。
“反正我是建议转院，要不你来做？”郑守业怕牵连，铁了心不接手。
“那我来吧。”江浩没有推辞，断然转身，冲石原道：“手术室能安排麻醉吗？”
石原惭愧的摇摇头。
乡卫生院晚上就一两个人值班，哪能做什么手术？
江浩微微叹口气，自己没有执业证，石原人微言轻，若是乡卫生院不配合，他还真不敢在这做手术。
因此，江浩也熄灭做手术的心思，无奈的对家属道：“看来，你只能等酒醒后明早在卫生院处理，或是现在就去县医院。”
“大夫，您不能做吗？”家属也看出不妥，急切的看着江浩。
“我是云医的，若是去云医就诊，指屈肌腱缝合术，是要麻醉的，基本费用就2000-3000，还没算住院费，报销也没县医院报的多……”
听到这话，家属踌躇不前。
见家属犹豫的面色，以及今天的不愉快的遭遇，江浩暗暗叹了口气，也没心情留下来，干脆对石原道：“石医生，你们有车的话，直接安排我回云海市吧。”
石原试图挽留，可劝了两句后无效果，心知强扭的瓜不甜，索性出门，找院长安排一位老司机，开了一辆桑塔纳连夜送江浩回云海。
夜色如墨，车灯如柱。
两人却没心情说话，似乎都在想刚才的病人。
为了赶时间，车上了高速。
车速越来越快，车晃的也有点厉害，似乎有点飘，江浩微微皱眉，下意识望向车速表。
“你这车速表……”
“坏了。”老司机很淡定。
“那你怎么开？”江浩一脸惊恐。
老司机云淡风轻道：“这破车有规律的，当车速40公里的时候车前灯会响，50公里的时候保险杠响，60公里的时候车门响，80公里的时候……我牙齿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