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同学，那太好了……那个小侯，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江医生，咱们改天再聊。”
狄清说完，神色匆匆的溜了，头都没回，似乎在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让侯明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侯明此刻顾不上狄清，他脑子里全是狄清刚刚说的话。
“江浩，刚刚狄医生说，你就是今天的主刀？”侯明狐疑的看着江浩，试探性的问道。
江浩双手插兜，坦然“嗯”了一声。
“你做主刀？别开玩笑了！”侯明惊叫起来，满脸难以置信的瞪着江浩，眼珠子都快掉地上。
二区肌腱缝合，可不是什么小手术，连他们区医院的骨科主任都没把握接收，老同学居然说他是主刀？
江浩无奈的看着老同学震惊的表情，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也懒的解释，直接朝郝蓓使了个眼色。
郝蓓扶了一下玄色镜框，心领神会，拉着侯明走到一旁，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侯明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只能说是勉强。
“术前检查都做完了吗？筹备好了，就安排手术吧？”江浩愉快的朝郝蓓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成绩，随即打算开端手术。
“等一下，我那病人有些特殊，要不开个术前会诊吧？”侯明面色为难的道。
江浩诧异的看着侯明，想了想，道：“也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小会议室，刚进门，就看到桌对面坐了一位老者。
老者穿着一身白色练功衫，须发半白，气度不凡，看着颇有一股子世外高人的气势。
“黄老，给您安排手术的医生过来了，我给您介绍一下……”
那黄老板着脸，架子很大，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仅仅斜睨了一眼，似乎见进来的都是年轻人，皱着眉头道：
“小侯，主刀医生没来吗？”
侯明一愣，旋即回味过来，指着江浩，小心翼翼道：“黄老，这位就是您的主刀。”
“开什么玩笑？”那黄老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来，指着侯明怒气冲冲的道：“你们主任当初说，可以安排来云医找专家就诊，你们就是这样敷衍我的？”
不等侯明开口，黄老就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你们办事太不靠谱了，我直接打电话给你们院长。”
说完，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起电话。
侯明见状，心中暗暗叫苦，这老头脾气那么大，连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看来今天之行，就是一个苦差事。
他现在隐隐明白，为什么狄清跑的那么快？主任自己不来却派自己一个实习生来，摆明让自己做炮灰。
“这病人什么情况？”江浩一边看着B超的片子，一边随意问道。
侯明苦笑一声，小声道：“他叫黄国涛，好像是区文联退休的老干部，书法协会的会长，似乎跟我们区医院院长很熟，原本以为是小伤，就在区医院看，结果查出肌腱断裂，我们主任一看片子，果断说转院，我当时还不理解，现在估计是明白了……”
“书法家？那对手功能的要求很高啊……II区肌腱缝合，必须做的很精细。”江浩冷静分析。
“我们主任，也是这么想的，无人区肌腱本来就难搞，我也没想到这老头很难缠。”侯明神情略显难堪。
他也没想到，第一次见老同学，就给对方送上一个大麻烦，这个黄国涛摆明就是烫手山芋，自己当初还天真的以为能结识人脉，跑前跑后。
这时，赵三墩也走过来，道：“江医生，我跟费主任反应过，他说若是病人很难缠，咱们也不必坚持，直接推给手外科。”
江浩点点头，挑了张椅子坐下，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打电话。
半晌后，黄国涛忿忿挂断电话，语气很冲的朝江浩道：“你是江医生对吧，那手术就拜托你了。”
众人都愣愣的看着老头，谁也没料到，老头折腾半天，最好还是乖乖选了江浩主刀。
黄国涛似乎也觉得很没面子，阐述道：“我找人问过骨科的武主任，他说你手术做的不错……”
江浩一脸恍然。
众人也回味过来，感情还是老主任的话有说服力。
不过，转念一想，武主任刚正不阿，八成对这种关系户也没什么好脸色，至于手外科那帮人，也不傻，一个过气的文联干部，有什么好巴结的？
“行，那筹备手术吧。”江浩语气很果断，转身出门。
赵三墩和郝蓓，则带着气鼓鼓的老头，去做术前准备。
“江浩，真是你主刀啊？”侯明到现在仍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要进手术室吗？”江浩边走边老神在在的问了一句。
“手术观摩？当然要看。”侯明不加思索的点头，多年未见，他也想看看老同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可以实习生就做主刀。
侯明随着江浩，进手术室，刷手消毒，看着熟悉的老同学，一丝不苟的搓着修长白皙的十指，他到现在都觉得一切都是梦幻。
噗呲……
两人举着双手，踏入手术室，病人已经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
云医的手术室，好气派啊！
这是侯明进门后的第一印象，看着宽敞的手术室，高大上的设备，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起了区医院那弹丸大的手术室，还有随时罢工的老破旧设备，侯明不禁反问自己：选择安逸的区医院，真的适合吗？
刹那间，他情绪有些失落。
“手术开始吧。”江浩环顾众人，最后冲器械护士点点头：“手术刀。”
啪……银亮的手术刀落在江浩章心，快速一划，一道鲜红的血珠，仿佛彰显大戏的帷幕，被人缓缓拉开。
“侯明，想做一助吗？到时给你缝皮。”江浩见老同学似乎发愣，不由关心的问了一句。
“可以吗？”侯明从失落中挣扎出来，假惺惺的问道，身体却实诚的挤上一助的位置。
能在云医混到一台手术，缝个皮，也是桩美事，日后作为酒桌上的谈资，还能吹个几分钟。
不过，他的美梦被病人无情的浇灭了。
黄国涛仰视着侯明，语重心长道：“小侯啊，老夫是练书法的，深知书法就和做手术一样，是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做到挥洒自如……”
“哈……”侯明一脸懵逼。
见侯明似乎不开窍，黄国涛又絮絮叨叨道：“你看，我是练书法的，一双手就是我的脸面，都一把年纪了，我不能带着遗憾入土吧……你不一样啊，你还年轻，还有漫长的时间锤炼自己，陶冶情操，提升自身素养，你懂的哈……”
“我懂……”
侯明心中的喜悦如钱塘江退潮般迅速消散，默默后退两步，让出了一助的位置，旋即开始陷入沉思，自我反省：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