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浩开启第三根手指时，于建斌才刚开始开启第二根手指的清创。
手术台空间有限，江浩负责的中指和于建斌负责的食指，距离也很有限。
两人只能互相迁就。
低着头，各自默默的操作。
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一根小儿断指，于建斌自认是发挥出巅峰实力，此刻也有些身心疲惫。
姜德谦此刻也完成了右手的大拇指，晃了晃脖子，下意识环顾左右，试图掌握众人的进度。
今天上台的医生，姜德谦是年龄最大的，50出头的年龄，已经算是过了手外科医生的黄金年龄。
他的精力，不允许自己跟年轻人比耐力，只能比技巧，因此他更乐意做臂丛神经损失和功能重建。
原本，还担心今天的手术进度拖延，甚至安排了预备队，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想到这，姜德谦看江浩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赞赏。
“江医生，你那例中指，稍微复杂点，慢点做没关系，今天的手术时间很充足。”姜德谦善意提醒道。
江浩点点头，表示认同：“中指切割损失大，需要做皮瓣移植和血管移植。”
见江浩一针见血，指出手术难点，姜德谦稍稍放心。
可以说，今天9根断指，最难的，就是江浩目前做的中指。
血管缺损，需要重新从其他部位抽取一段静脉来移植上去。
通常是首选手腕部的浅静脉，前臂的浅静脉，其次是悬指背或手背的静脉。
而皮瓣移植则较为复杂。
为什么说复杂？
有些时候，医生们跟病人讲解时，某些病人听完手术方案，都是懵懵懂懂，甚至一头雾水。
皮瓣移植，就拿江浩手上的病人说。
对方中指指腹，被切纸机切了一块大块皮，指腹少了一块皮和肉，这是不利于术后恢复的。
怎么办？
简单，从相邻的手指，移植一块。
怎么移？
江浩的想法，就是将无名指指背，削一块皮下来，但是却不将它切断，保留一丝丝。
为什么不切断？
如果切断了，那这块皮就变死皮了，哪怕黏到中指，没几天也会发黑坏死。
可若是留了一丝丝组织，那这些组织，会从无名指吸取营养，供养黏在中指的那块皮瓣，等皮瓣彻底跟中指愈合后，再行切断。
而无名指挖掉的那块，可以通过减张缝合来完善，确保术后没有明显痕迹。
这个手术，有个名字。
叫，领指带蒂皮瓣修复术。
保留的那一丝丝，就叫“带蒂”。
虽然是手外科的手术。
但，准确说，它属于整形外科手术。
这个手术，对术者的美容缝合、切口设计、组织解剖需有深度的掌控。
切口没切好，那原本漂亮的无名指就会留下大疤痕。
缝合不精准，那移植过去的皮瓣，可能在中指上存活几天，就会发黑坏死。
姜德谦原本是预留给于建斌的，眼看江浩实力超群，加上之前对江浩的调查，让他敢于放手让江浩一试。
“中指血管缺损，我会选择腕掌侧的浅静脉来做移植。”江浩朝康毅吩咐一句，“无名指做邻指带蒂皮瓣修复术。”
康毅一听，目光微滞。
今天病人的状况比较严重，这种皮瓣移植，通常不会选择I期手术，都是做II期手术。
康毅暗暗苦笑两声，拿起镊子默默的持续配合。
江浩拿着手术刀，划开腕掌侧，切下一节血管，轻松完成移植。
“接下来，就是皮瓣移植。”江浩放下手术刀，摆正两根手指，自言自语道。
皮瓣移植，是份细致活。
难度不小。
在三甲医院，这个收费也不便宜。
整形外科的医生，皮瓣移植是必经之路，小的皮瓣就像江浩今天做的手术，大的皮瓣移植，可以将巴掌大的皮瓣从脖子或胸口移植到脸上。
江浩握着无名指，仔细端详，慎重划下切口线，确保二者完美适配，且无名指能减张缝合后不留明显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或许是受江浩刺激，其他三人也聚精会神，加快进度。
“中指也完成了。”江浩看着饱满红润的断指，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下意识望向计时器。
“2小时15分钟，牛。”年轻的麻醉医生竖起大拇指，隔空点赞。
姜德谦也满意的点点头，道：“小江，包扎固定让康毅做，你来帮我。”
正拿起纱布的康毅，身子微微一颤，默默的低下头，掩饰自己略显难看的脸色。
若是平日，康主治也是手握手术刀，能决定病人一指留存的大人物。
今天给江浩做助手，就够委屈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被主任嫌弃，沦落到打石膏的命。
唉……
只有努力过，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康毅拿着纱布，默默做着敷料包扎，像是狗血剧中受气的小媳妇，委屈的要死。
江浩没有察觉到一助的幽怨，快步走到姜德谦旁边，协助大主任缝合。
手术室内
再次陷入沉寂。
主刀和助手们都默默的埋头苦干，只有小护士们饶有兴趣的忽闪忽闪大眼睛，目光在帅气的新医生身上做360度无死角扫描，恨不得连内裤颜色都扫出来。
原本手术就是计划至少6个小时的，可江浩的出现，解决到多余且难度最大的中指，大大缩短了进度，也减轻了众人的心理负担。
此刻，医生们虽然一脸倦意，可心态上是极为放松的。
半小时后，
“擦汗。”姜德谦缝合完1条静脉，累的满头细汗，看着精力充沛的江浩，不由笑道：“你来缝最后一条吧。”
以身作则的姜德谦，居然难得兴起偷懒的心思，顺便也带了一丝考究江浩缝合的味道。
“没问题。”江浩接过持针器，刷刷刷，几分钟搞定。
抬头看了看其他两人的进度，江浩垂头，又翻到指背侧：“再缝一条动脉吧？”
姜德谦见状，微微颔首。
若是时间允许，他也想多缝一条动脉，可心有余力不足，他得纵观全局。
“小江，你还在实习吧？”姜德谦突兀开口。
“嗯。”
“什么时候来手外科轮转？”
“费主任说，暂时都在急诊科。”
姜德谦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有没有兴趣来手外科？”
耳畔响起这话，于建斌和蔡兴微微一滞，手中动作一顿，定定的看着江浩。
蔡兴斜眼看着于建斌，见对方似乎有些紧张，猜到他定然是担心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不由幸灾乐祸。
江浩展颜一笑：“之前费主任让我签了合同，恐怕只能在急诊科。”
上次因为跟腱术专利奖励，医务科让江浩签了合同，老成的费青怎么会放过此次良机。
姜德谦长叹一声：“可惜了。”
于建斌和蔡兴，也言不由衷的赞叹：
“可惜。”
“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