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点
天气有点阴沉，可乡卫生院斜对面的一家大饭店，却宾客盈门、人声鼎沸、杯觥交错。
乡卫生院本没多少病人，除了部分值班的，大部分都涌入这家号称莲花乡的“顶级会所”：
莲花大饭店。
名字是土了点，装修是次了点，服务员是挫了点，可背靠青山绿水，那些纯天然食材，还是让众人大快朵颐，满嘴流油。
除了做手术和看书，江浩平素没什么爱好，“吃”算是其中之一。
“赵医生。”
“江医生，你直接叫我赵鹏吧。”
“赵鹏，你们乡卫生院，平时都有哪些手术？”江浩夹了一筷子野笋，边嚼边道。
赵鹏哂笑：“以前没有层流手术室，只能做些体表手术，不过这几年政策向基层倾斜，我们乡新搞了手术室，也安装了腹腔镜等微创设备，二级手术都能做，甚至，理论上三级手术也能搞一搞。”
现在医疗改革，推分级诊疗。
各地大医院，跟乡镇医院结联合共同体，就是要让乡镇卫生院重新能开展手术，缓解看病难的问题。
现在的困局是，乡卫生院没病人、没医生、没手术能力，病人一窝蜂涌入大型三甲医院，导致人满为患。
因此，联合体的意义，就是让大医院，扶持卫生院，费用则按“包干用留”。
“哪些手术做的多？”江浩不满足。
“像骨科的骨折固定，妇科人流，普外的阑尾，肛肠的痔疮，还是泌尿的包皮手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术。”
赵鹏说到这，脸色微红，自嘲的笑了笑，这些手术在云医眼中，恐怕连住院医都看不上眼。
“不错。”江浩点点头，抿了一口橙汁。
他家是开诊所的，平日内科病人比较多，外科也就清创缝合，江浩哪会看不起这些小手术。
若非灌水诊所也是简易手术室，江浩甚至打算在自家也开展这些小手术。
“江医生，您不是急诊科的吗？，也对这些手术感兴趣？”赵鹏看出江浩似乎有些心动，不免有些诧异。
在莲花乡卫生院，他参与手术的机会真心不多，通常都是叫会诊，给其他科室打打下手。
“我在云医也做手术，不过都是些急诊手术，到了这也不想闲着，若是有机会，自然想尝试一下。”江浩笑道。
赵鹏一听，羡慕的眼都红了。
他自然也想做手术，可……
想到这，赵鹏善意提醒道：“江医生，你想在我们这做手术，恐怕不容易，本来手术不多，那些科室的人，未必愿意……”
说完，他朝江浩干笑两声。
江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不解释，反正他在这要待一个多星期，到时候跟霍刚等人打个招呼就是，只是这些话就没必要跟赵鹏说。
酒足饭饱，众人摸着肚皮，陆续心满意足的散场。
江浩闲着无事，让赵鹏做向导，逛了一圈卫生院，卫生院实在太小，半小时后，江浩顿感无趣，干脆让赵鹏带着去住处，收拾行李。
夜色如幕，灯火如豆。
乡卫生院的夜晚是寂静的，除了门口偶尔如风般呼啸而过的车辆。
急诊室内
江浩和赵鹏相对而坐，旁边还有个小电炉。
寒流袭来，气温骤降。
天南省气温普遍在10度以下，南方没有暖气，很难熬，急诊室里面都是备了一个小电炉。
噔噔噔……
安静的过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越来越近。
嘎吱……
一对母女推门而入。
“医生，我女儿不舒服，你快给她看看。”穿着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妇女，大声道。
中年妇女态度强硬，嗓门又大，震的赵鹏微微皱眉，可他性子憨厚，也不在意，起身招手，示意那个年轻女孩在对面坐下。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赵鹏一边闲聊一边观察患者，江浩坐在旁边，双手烤着电炉子，同样默默的观察。
“李霞，19岁。”
叫李霞的女孩，小声回答。
声音有些虚弱。
赵鹏也看出来了，那李霞坐在凳子上，弯着腰，双手捂住左下腹，脸色惨白，表情扭曲，显然腹痛很严重。
“哪里不舒服？”赵鹏一边写着记录，一边问道。
“肚子……肚子痛。”
赵鹏上前，在腹部轻轻按了两下，见对方额头冒冷汗，呻吟加剧，不由皱眉问道：“月经正常吗？”
听到这个问题，身后的江浩微微点头，目带赞许之色。
急诊科医生，面对女性患者，尤其是腹痛的女性患者，最重要的，或者说首要问的，就是月经是否正常？
急腹症种类很多。
可以说有几十种。
可女性患者，还额外多了几项病症，甚至，这几项，事关生死，疏忽不得。
四大妇科急腹症，包括宫外孕、卵巢囊肿蒂扭转、黄体破裂出血！急性盆腔炎。
因此，赵鹏才会率先问这个问题。
“正常。”
李霞脱口而出，语气肯定。
赵鹏见状，又掏出血压计，将袖带裹到患者胳膊上，量了血压，90/60mmHg。
“有点低哈！”赵鹏小声嘟囔，眉头皱的更深了，想了想，没有头绪，下意识瞅了江浩一眼。
江浩也微微皱眉，女孩的体征，总让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有性生活吗？”
江浩突兀开口。
“没有，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李霞脱口而出，语气很坚决，说完，还偷偷斜眼看了看她母亲。
那中年妇女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心情很不爽，眼下见江浩发问，有些窝火，恼怒道：“医生，你什么意思啊？我女儿可是黄花闺女，怎么可能有性生活，你这话问的，以后还怎么让她找好婆家……”
然后
大妈越说越激动……
安静的急诊室，变成了菜市场，整个屋子，都激荡着中年妇女喋喋不休的声音。
赵鹏和江浩相对而视，苦笑两声。
遇到这种泼辣大妈，唯一的对策就是三缄其口。
赵鹏苦着脸，安抚两句，见没有奏效，干脆埋头写医嘱，任由对方发牢骚。
几分钟后。
中年大妈说累了，赵鹏也写好了医嘱，重新审视一遍，确认无误后，好像心里没底，又呈到江浩面前，恭敬道：“江医生，你帮我过过目……”
江浩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刷刷刷，又添了一句话，递回去。
凝神一看。
HCG！
赵鹏瞳孔一缩，江浩的批示，让他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不等他发问，江浩抢先道：“赶紧安排病人去做检查吧。”
“是。”
赵鹏心中一定，领着年轻女孩扬长而去，只留下那位愤愤不平的大妈，坐着那生闷气，犹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