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清晰的钻入众人耳中，也钻入罗铭耳中，一瞬间，他的表情很复杂。
在护士的协助下，江浩穿好手术服，戴好手套，重新踏上手术台。
“罗主任，我先摸摸看。”江浩礼节性的朝罗铭点头示意，话没说完，左手就伸进了粘稠的腹腔积血内。
罗铭见江浩伸手，下意识抽回了手，也是存心想看看江浩的实力。
江浩左手顺着腹腔，摸到了肝右叶。
碎的很严重。
但，难不到江浩，完美级的徒手止血，轻轻一握，破裂的肝脏仿佛面团般微微变形。
“出血减少了。”
“赶紧抽吸。”
随着积血渐渐抽吸完，显露出腹腔，众人都一脸讶然，罗铭更是瞳孔一缩，很吃惊。
先前就听说，对面的年轻人徒手止血有一手，果然如此。
罗铭也能玩徒手止血，可他刚刚试了半天，止血的效果却很勉强，江浩的手感让他羡慕不已。
江浩和他，用的都是肝常用的血管阻断手法，Pringle手法。
同样的手法，可结果却大相径庭。
原因很简单。
输血的速率是一定的，罗铭徒手止血的效率，摆明比江浩低。
“右肝向左侧肝有裂伤，我建议先切除碎肝叶，才能显露出血点。”江浩边摸索边郑重道。
“行。”罗铭点头认同。
“先做清创性肝切除。”江浩又道。
“嗯。”罗铭回应。
他现在也回味过来，自己刚才的处置有点欠妥当，不该边回收血做其他操作，若是像江浩说的，一上来就压迫止血，才是最正确的决断。
肝破裂，先清理切除失活的肝组织，才能找到出血的血管，彻底止住血。
而江浩建议清创性肝切除，也是目前的最佳方案。
清创性肝切除，对病人的创伤小，若是行规则性肝切除，依他以往的经验，死亡率至少超过50-80。
“电刀。”
罗铭手持电刀，快速切割破损的碎肝叶，速度明显比往日快。
江浩徒手阻断止血，是有时间限制的，过长的时间，会对病人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找到出血点了。”
“我也看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只见鲜血顺着创面一动静脉处汩汩涌出，这是一条右肝动脉与门静脉的分支，血管粗大，出血自然凶猛。
“血管钳。”
罗铭没有迟疑，迅速钳夹结扎止血，一瞬间，出血迅速大减。
“血压开始上来了。”麻醉医生的声音兴奋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肝面还有渗血。”江浩眼中没有喜悦，反而异常冷静。
“肝左侧也有裂口出血。”罗铭也没被冲昏头脑。
沉思数秒，罗铭手持电刀，先游离胆囊，将原本半脱离的胆囊切除。
“时间不多，最多5分钟。”江浩忽然皱眉道。
先前说过，阻断止血是有时间限制的，尤其是江浩徒手捏肝，时间过长会导致器官衰竭，组织坏死。
罗铭一听，不敢托大，咽下两口唾沫，艰难道出实话：“缝合点比较多，我这位置术野也看不太清楚，速度快不了？”
病人是传统腹直肌切口，江浩又伸了一只胳膊进腹腔，罗铭的手术术野有限，而且肝脏很柔弱，他不敢乱翻，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触动血管引起下腔静脉大出血。
“那还要多久？”江浩微微蹙眉。
“至少十分钟。”罗铭老脸微红。
手术做到这一步，罗铭抛下心中的成见，不再在乎自己的面子，而是考虑手术能否成功。
失败，尤其是今天病人的特殊，意味着他职业生涯多了一个无法洗刷的污点。
江浩眉头紧锁，5分钟几乎是阻断手法的极限了，十分钟断然无法接受。
“我来缝合，你帮我拉线。”江浩左手捏肝，右手五指张开，朝着器械护士道：“持针钳，4-0缝合线。”
护士毫不犹豫将持针钳拍给江浩。
江浩夹着缝针，对准破裂的肝创面裂口刺下，“拉线。”
罗铭闻言，终于醒神，连忙夹着缝合针，帮忙理线。
裂口不下，江浩也就六针就锁合裂口，松开捏肝的左手，仔细检查，见创面没有渗血，又轻轻摸到肝脏下面，确认下腔静脉没有出血，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好险！
今天的病人，至少是V级损伤，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伤到下腔静脉等底部大血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抽吸。”江浩冷静下达指令。
滋溜滋溜，随着一阵阵抽吸声，腹腔积血渐渐减少。
“接下来，继续切除失活的碎肝叶。”江浩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隐隐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气场。
罗铭没有吭声，他知道，从江浩出手止血后，他就交出了手术的主导权，也不可能再完成接下来的肝切除。
罗铭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旁人的目光，埋着头，默默的配合江浩的工作。
随着电刀滋滋冒烟，纵然有抽吸，一股残存的烤肉味依然四散开来。
明知这玩意致癌，费青却丝毫不在意，上前两步，深情的吸了一口，脸上布满了陶醉和自得。
“老费，今天的手术，不会再有意外了吧？”柯英杰摸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问道。
费青一脸鄙视的看着柯英杰，“你是在侮辱我们急诊科吗？”
“没，我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实在受不住惊吓。”柯英杰苦笑道。
“检查完毕，其他脏器没有发现损伤，创面良好，没有渗血。”江浩目光掠过腹腔一圈，沉声道：“冲洗腹腔，引流管。”
哗啦啦……
生理盐水、甲硝酸液冲洗腹腔，江浩将引流管放置于肝下和小网膜孔，轻声道：“清点器械，准备关腹。”
噗呲……
就在这时，气密门踩开，院办的颜秘书脸色阴沉，眉头紧锁的走进来，旁边还有一位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
颜秘书目光凌厉地掠过众人，开门见山：“这位是卫计委的李主任，听说手术大出血……”
“大出血已经控制住了，马上关腹。”费青不等颜秘书说完，笑眯眯道。
颜秘书眉头瞬间舒展。
那位李主任也轻松下来。
剑拔弩张的手术室，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