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点。
第二台手术如期而至。
手术室内，众人各就各位，有条不紊；角落里，田中秀一却面色急躁，满头大汗。
田中秀一面对复杂肝切除手术，从来都是淡定自若，可看着面前的手机摄像，却眉头紧锁。
“用这个拍，能看清楚吗？”
“应该可以吧？”
小林千雪弱弱的回应。
助手的答案，让田中秀一更加烦躁。
好学的医生们，尤其是菜鸡们很爱看手术视频，尤其是顶级专家的手术。
看的多，自然有心得。
对比国内外顶级专家的手术视频，印象最深的，就是摄像水平差距大。
不是贬低，国人对手术摄像不重视，摄像水平质量太差，甚至不堪入目，不是关键细节看不清，就是乱剪辑。
出身东大的田中秀一，自然很清楚，幕内教授对手术摄像的高要求，心里沉甸甸的。
压力很大。
“可以开始了吗？”江浩礼节性的冲田中秀一问道。
田中直播手术，自当报批医务科，经过昨晚慎重考虑，又与江浩确认后，通过了申请。
“没问题，江医生，那我开始直播了。”田中秀一调好参数，打出OK的手势，调整手机镜头对准江浩。
拍了一个正面戴口罩的特写。
田中秀一清清嗓子，面露微笑道：“各位上午好，我现在是在天南省云海市人民医院的手术室，今天这台手术直播，我已经获得当地医院的认可，以及患者和家属的同意……”
这是一个必要的流程。
田中秀一有着东瀛人谨慎的性格，开端先说明摄像许可，避免不必要的诉讼风险。
“今天的手术，由云医急诊科的江浩医生主刀，患者是一名71岁的男性，因右上腹肿大两年入院，经体检，右上腹触及约1622厘米肿块……”
田中秀一刚开始说，声音有些紧张，有些结巴，可说着说着，越说越顺，开始进入状态。
江浩歪头，朝摄像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旋即，接过手术刀，“我要开个大口子。”
“OK。”麻醉医生打出手势。
“江医生，可以说说，你为什么采用这么大的切口？”田中秀一端着手机，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挑起话题。
小林千雪笑盈盈的翻译。
江浩握着手术刀，边切边道：“患者肝脏的肿块太大，对于这种巨大肿瘤切除，传统的右上腹切口，很难看清肝管道及下腔静脉，因此我选择胸腹联合，何况，病人年纪大，对切口美观没太多要求。”
田中秀一哑然失笑：“江医生，还会考虑美观的问题吗？”
嗡嗡嗡……
掌心发颤，原来是手机在疯狂震动。
田中秀一连忙低头查看。
幕内教授留言：
“闭嘴，我有眼睛。”
“镜头对准术野，做好你的本分。”
田中秀一笑容微僵，他明白，教授是嫌弃他唠叨。
老头子，要求真高！
田中秀一暗暗腹诽一句，连忙上前两步，将摄像头凑近，对准术野区。
他刚松口气，掌心手机开始狂震。
“开胸做的很棒。”
“大切口，年轻人，有魄力。”
“亚毫米级手术。”
“精准的解剖出每一条出入肝脏的管道，真正做到微创切肝。”
“太棒了。”
清一色幕内的留言，几乎刷屏。
田中秀一暗暗吐槽，发那么快，肯定不是老头子，就他那个一指禅打字速度，也就比乌龟快一点，多半是几个弟子在协助吧？
幕内在东大医学部有很多学生，牛人也不少，这等琐事自有人服侍。
一想看，还有牛师兄牛师姐观看，田中秀一的心情又振奋起来，滔滔不绝起来：“云医这边，通常都是做传统右上腹切口，只有江医生才有实力开展胸腹联合。”
“肿瘤很大，哪怕是胸腹联合，术野区也不足够暴露肝门结构，现在正在游离肝门，大家都知道，处理第一肝门是关键，因为肿瘤排挤……”
正当他说的兴起，手机再次疯狂颤动，震的他掌心发麻，连忙低头查看留言：
幕内教授：“闭嘴！”
幕内教授：“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幕内教授：“镜头再拉近一点。”
幕内教授：“跟随术野，不要晃！”
旁边的小林千雪，偷偷瞥一眼手机屏幕，再看看一脸委屈的田中君，嘴角上扬，想笑，又觉得不妥，可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田中秀一郁闷的要死。
我是大医生，又不是摄像师。
这破手机，也不是专业摄像机。
凑的再近，难道还能拍出4K高清动物世界来？
嗡！
手机又震了一下。
田中秀一吞下吐槽，默默扫一眼屏幕，又弹出一条消息：
幕内教授：别发愣，对准镜头。
田中秀一嘴角抽搐，老头子的要求真苛刻，还真以为是东大御用摄像师拍摄啊！
吐槽归吐槽，田中秀一乖乖的旋转镜头，前后挪动，寻找令老师满意的位置。
嗡……
幕内教授：好，可以了。
田中秀一如释重负，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正想拍拍老师马屁时，掌心又“嗡”了一下。
幕内教授：好，别动，保持安静。
忽然间，田中秀一的好兴致没了，连拍马屁的心思都被吹散了。
不能动、不能说话的医生，跟雕塑有什么区别？
兴许，雕塑还比他强一点，至少不会累。
手术室内，再次恢复宁静。
这份宁静，田中秀一很不适应，可江浩却很愉悦。
这才是他理想中的秩序。
一台肝切除，2-3小时很正常。
复杂的长达12小时。
2小时一晃而过。
手术接近尾声……
举着两条如石膏般僵硬的臂膀，田中秀一面如死灰，正想活动活动酸胀的胳膊时，手机又“嗡嗡嗡”疯狂震动。
幕内教授：“解剖速度很快。”
幕内教授：“心刀合一。”
幕内教授：“亚微米级微创切肝。”
幕内教授：“基本没有出血。”
幕内教授：“真是新人吗？”
幕内教授：“给我再看看他的脸。”
幕内教授：“把他的资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