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招待所七楼，纪委办公点。
夜里，阎祖志越过走廊口的防盗门，来到里面一个房间的门口，问门口的纪委干部和公安民警：“还不肯交代吗？”
“嘴巴紧得很，您也知道，当过警察的，一般的审讯技巧很难奏效。”
“岂有此理！”
阎祖志恼怒道。
一般被双规的普通干部，上点手段，基本坚持不了就招供了。
但文一亮是老警察，对审讯程序了若指掌，即便罪责确凿了，依旧跟滚刀肉似的。
“现在谁在里面审他？”
“罗铮局长。”
闻言，阎祖志点了点头。
这次是县公安局和县纪委联合成立专案组，由他亲自挂帅，郝明义充当副手。
不过郝明义要管着全县的警务工作，因此主要是负责警务督察的副局长罗铮打下手。
阎祖志轻轻叩响房门，接着房门被打开，门口站了一名老警察。
“阎书记。”
“罗局长，情况如何？”
阎祖志的目光掠过罗铮的肩头，往里一瞟，只见文一亮如斗败的公鸡，垂头坐在办公桌后面。
罗铮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亲自审一审他！”阎祖志沉声道。
“阎书记，稍安勿躁。”
罗铮拉上门，低声道：“文一亮迟迟不交代，肯定还抱着侥幸心态，这种人我也见多了，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得讲究刚柔并济。”
阎祖志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建议是可以适当采取一些怀柔的手段，比如跟文一亮聊聊他曾经立下的从警荣誉，唤醒他的良知。”
“……”
阎祖志觉得这办法似乎没什么卵用。
文一亮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良知早已泯灭了，怎么可能靠几句话就让人良心发现？
但眼看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阎祖志只能同意了罗铮的建议。
“罗局长，你也是老公安了，大家都说你的操守品格不错，只是当初夏安民那些人把持着公安局，弄得乌烟瘴气，你也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阎祖志勉励道：“争取办好这个案子吧，到时候我帮你在县委表功。”
罗铮苦笑道：“即便立了功，我在清水县貌似也没上升的空间了。”
阎祖志暗暗汗颜。
罗铮已经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了，想再升迁，最实际的途径就是升到县公安局长。
但这个位置刚被年富力强的郝明义给占了，这么一来，最实际的途径也被断绝了。
“天无绝人之路嘛，这条路走不通，可以试试其他的途径嘛。”阎祖志安慰道，只是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和纪委差不多，公检法系统的干部，升迁的途径相对其他干部来说相对窄一些，只有很少部分靠着过硬的成绩和背景跻身地方领导岗位，更多的则是这个系统里发展。
然而，无论政绩还是背景，罗铮都不具备。
又寒暄了几句，阎祖志先离开了。
而罗铮的脸色则阴沉了下来。
立功升迁，这是他曾经的志向。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良心的警察，和郝明义一样，不屑于跟夏安民为伍，因此在县局里备受排挤。
好不容易熬到了夏安民落马，他觉得机会来了，可没想到郝明义却捷足先登，被提拔为县公安局长，而他依旧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他的希望破灭了，信念也崩塌了。
既然没机会升迁，倒不如趁着还有点权力，尽量捞点好处。
于是他暗中投效了林元华、吴新民这些人，想兼任开发区派出所的所长。
毕竟开发区接下来重点发展，肯定油水多。
但油水还没看到，他就又接到了噩耗。
文一亮被双规，并且牵扯到了林元华！
本来罗铮还想置身事外的，但林元华下达了指令，让他充当内鬼，想办法阻扰专案组对文一亮的审讯！
罗铮没办法拒绝，毕竟他给林元华行贿过，一旦林元华也出事，他连现在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无奈，罗铮只能再次违背良知，暗中提醒文一亮保守秘密，并告知文一亮，林元华在想办法解救他。
但一天天的过去，文一亮已经开始了动摇，罗铮的压力也更大了，尤其刚刚阎祖志的态度明显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由于手机设置了静音，门口的守卫也没发现，他就以上厕所的名义先走开了。
进了厕所后，罗铮立刻接通了电话，就听到了林元华山郡郁的声音：“老罗，等会有个水管工会过去，你帮忙把人带进宾馆。”
罗铮的心头一惊，失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罗，咱们没有退路了，赵倩那臭娘们一直穷追不舍，文一亮怕是扛不了多久了，我们得让他把秘密永远藏在肚子里。”
“难道你想要灭……”
最后的那个口字，罗铮却说不出口了。
他没想到林元华会丧心病狂到这一步。
“不至于这样的，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哪怕东窗事发，也不过是坐几年牢。”
“真要坐牢，那就是生不如死，我们还会失去一切！老罗，到这关头，你该不会还想回头吧？”
林元华威胁道：“一旦文一亮查到我这，你也逃不了的，别忘了，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罗铮一阵绝望。
他已经泥足深陷，彻底回不了头了。
如果不照林元华说的去做，那么接下来他也得被关在西郊宾馆里，沦为阶下囚！
“放心，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你只需要把人引开，那个水管工会把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林元华冷笑道：“办好这件事，我给你一笔钱，然后你辞职，带上家人移民国外，安乐的过下半辈子。”
最终，罗铮还是妥协了。
和林元华商议了细节后，罗铮又斟酌了一下计划，就走出如厕的隔间，从厕所角落里取来拖把，对着洗手池的水龙头狠狠敲击了几下。
靠着拖把布的掩盖，敲打声响被隔绝了许多，不一会，水龙头就被砸歪了，水流喷射了出来，溅了罗铮一身。
罗铮将拖把放回去后，就离开了厕所，走回到审讯的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