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夜静。
很快就到了家里。
许弈进门就坐在了沙发上，悠然的舒了口气。
许茴看他一眼：“你饿不饿？”
“有点儿。”
许茴自然就进了厨房，不是很熟悉的忙活起来。
冰箱里全是食物，但知道许弈晚上并不喜欢吃太腻的，就简单给他下了碗面。
之前做饭乱七八糟，被吐槽几次，有意识的去学。
做的至少能吃。
端过去，她坐他身边把筷子递了过去：“看到你儿子照片什么心情？”
“很想去看看，抱抱。”
许茴：“你说跟她不可能了，嘴硬还是说真的？”
“两者都有。”
“看孩子份上都没可能？你孩子喊别人爹你接受？”
“所以我说你多此一举，不知则不愁，知之则烦忧。本来都过去了，你非把事再给掀开，想糊涂都糊涂不了。”
“这也不是糊涂的事。”
“那能怎么办？她是个相对纯粹的人，能再开始也不会因为孩子。当然就算为了孩子，继续下去也回不到以前了。”
“明儿过去看看再说，总要面对，聊个结果出来。”
“你不怕刚进门，纪瑶找你报杀母之仇？”
许弈吃饭动作停了下：“谁都不会再谈这些的，想谈半年前就谈了。她也不是迁怒于人的性格，过不去，孩子也就不可能出生。没啥本质上仇恨，只是无法面对，无法修补隔阂了。”
“你好冷静，我以为你会激动的哇哇叫，马上找你儿子去。”许茴坐近些，打开手机：“你看他多可爱，将来万一后爸对他不好，每天打骂……”
许弈转目看她。
许茴闭嘴，不再说了。
许弈眼神敛了敛：“你不用在这刺激我，没这必要。”
许茴：“就觉得挺可惜的，明明都没忘掉对方。”
“没忘掉的是事，以前的人和事。再见面，说不定见到的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时间是在往前，越是纠结的回头看，越是走的慢。”
许弈打岔随口问道：“你跟章亭蕴联系没？”
“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在谢明学在网上跟你撕破脸的节点回，就俩可能。要么为谢明学，要么为你，后者概率占百分之九十以上。”
许茴：“谢明学下场在前，他应该不会再这么不识趣的来惦记我财产。”
许弈：“他明知有个女儿，为什么四十年不联系你？唉，你也够可怜的，亲生父母眼里根本没你这人的存在，有事才能记起来。养父母养你这么多年，又因有了亲生儿子把你抛弃了，浮萍一样……”
啪！
许茴一巴掌拍到了他肩上。
许弈：“你能说我儿子，我不能说你爹娘？捅刀子谁不会，毛病！”
许茴眼睛翻了翻：“明天几点去蒋清雨家。”
“睡醒再说，反正她们全天都在。”
“我有纪瑶电话，你要不要提前打一个！”
“你打吧，你能耐大，人家东躲西藏你都全扒出来了。”
许茴莞尔失笑：“咱俩还真是挺同病相怜。”
“我爸妈又没抛弃我，谁跟你咱。”
“你再这么说话我揍你。”
许弈把最后一口面，连同汤都喝了：“你厨艺进步很多。”
“就当你在夸我，睡觉去吧。”
许弈见她要洗碗，先一步顺手拿起来去洗手池。
许茴观察着娴熟洗漱的身影，原地站了会儿，等他回来陪着一块上楼：“我不是很喜欢现在动辄被万众瞩目的生活方式，过阵子准备把手头工作放一放，沉淀一下。这个执行董事长位置你要感兴趣，就交给你。不感兴趣，只能选一个人上来。这次是放权，真正的退出慧心。”
“咱俩在海鲜馆吃饭那次，我就有打算放权退出。虚荣心太盛，想让你有依靠，让你知道我无所不能，多撑了这么久。之前我理想中的生活状态是弄花读书听音乐，看山看水看日出。后来想帮你带娃，带着你孩子让他提前见识世界，了解世界。现在，就特别的想安静，安安静静的平和下来，真正的去像你说的那样，好好去享受生活。”
“所以你的事我也不操心了，你也具备了不再让我操心的成熟和能力。见完章亭蕴，跟这老两口彻底了断开来，就着手把慧心这道枷锁从我身上挪开。”
许茴停顿，笑了：“要不要慧心？”
许弈愣愣的没有反应。
许茴小手在他脸上捏了下：“我又不是去当尼姑，别这么大反应。我今年实岁都也快四十二岁，没结婚，显得年轻点，但也就最后十五年的年华。想让这些年变得更有意义，眼下我感受不到意义。”
许弈：“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我尊重你任何决定。”
许茴偏头注视他许久：“真长大了，也真帅。”
许弈抑不住情绪的突然滋生，失态抱住了她，抱的很用力。
许茴轻抚着他背部，轻声问道：“哭啦？”她想把人扶正，许弈却不撒手。
她忙笑道：“我逗你呐，谁让你刚刚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拿话攻击我……真以为你成熟了呢。我就是慧心，慧心也就是我，我要是一走，慧心这摊子谁都接不了，可能走嘛！”
许茴目光更柔：“就知道你这小屁孩都是装的，装成男子汉，装成负心汉冷血男……你连小唐那种要钱的都心软，跟我在这演什么演。”
许弈没等她说完，松开，转身就走。
许茴拽也没拽住他，想跟过去，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反锁了。
许茴在门口又说了几句，看他始终不理，转身自也回房。
她换回睡衣，看着衣服肩膀上被弄湿的地方，视线也有些看不太清楚。
她半真半假，他全当真了。
所有伪装全被她轻而易举扒了下来。
有点后悔，只更欣慰。
她并没看错他，从来都没有。她在他心里的份量，也全在刚刚突至的氛围中完全毫无遮掩的浮现。
许茴点支烟站在窗前，袅袅的烟雾中，前所未有的轻松。心口这些年窝着的那些负面的，纷扰的，沉疴旧疾，尽然随着烟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