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冬很快便将海元请了过来。
岭南同知晏何得知世子殿下要离开的消息，也连忙赶了过来，说什么也来送送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要不我陪你同去吧。
陛下已经给我下了旨意，要护你周全。”
海元愈发欣赏镇国公府的这位世子，若是真有什么不测，他也不好和镇国公以及陛下交待。
“我知晓你们的心意。
但是此事只能我一人行事方为上策，若是真有什么意外，我再通知你们也不迟。”
典渊从袖中取出一物。
“世子，这是穿云箭，其中施了密法，拉开引信，三十里之内，可知其位。
若是你决心自行前去，务必保管好此物。
需要之时，拉开引信，我等会尽快出现在世子殿下左右。”
沈辰安接过穿云箭，藏于袖中。
还好那支穿云箭十分袖珍，易于隐蔽。
“也好，等这几日处理好岭南水库之事，我率悬剑司人伺机而动，等世子殿下的消息。”
海元沉吟片刻说道。
沈辰安面露微笑，点了点头，他心中实则已经五味杂陈。
穿越过来，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自己只有不到一月时间可活了。
至于前路如何，是生是死，都是一团迷雾。
沈辰安从匣中小心翼翼取出了那张人皮面具。
不知是何材质做成，只觉得入手清凉，沈辰安缓缓戴在自己头上，人皮面具极为贴合。
即使海元及典渊这般实力，都没有看出纰漏。
身旁几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咋舌。
原本镇国公府的世子也算是眉清目秀的少年，戴上人皮面具之后，变成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青年。
即使放于人海之中，也不会吸引任何人的视线。
“诸位，再会。”
沈辰安朝着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此别之后，不知还有无机会再见。
沈辰安一言，让众人心中都有些酸涩。
大家心里都明白，沈辰安此去，生死难料。
可是这话大家都不能说出口，只能压在心头。
梧桐看着沈辰安，脸上有泪珠滚落。
“你这丫头，我还没死呢，你就哭上了。”
沈辰安挤出一抹笑意说道。
“呸呸呸，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如此一来，压抑的气氛倒是缓解不少。
众人都道了一声保重。
沈辰安看了一眼前路，随即迈开了步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众人驻足原地，视线始终注视着沈辰安的背影。
沈辰安似乎感知到了众人的目光，他并没回头，只是伸出手来，挥了挥。
夕阳如丹，晚霞遍洒，沈辰安的背影也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
沈辰安赶了一夜的路程，走走停停，倒也一路无阻。
天光大亮的时候，他隐约看到前面有一城池轮廓。
当他走到了那座城下，城匾上刻着“凤泉”二字。
沈辰安抬头看了一眼城匾，口中喃喃：“凤泉县到了，白莲教众真的会在这里么。”
他一入城，便看到前面排着一个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他有些好奇的过去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排在沈辰安前面的是一个衣衫褴褛，身形瘦削的男人。
“兄弟，我问一下，前面是干啥的，为啥都在这排队呢？”
男人回头上下打量了沈辰安一眼。
“外地来的？”
“是，家里受了灾，逃荒来的。”
如今大灾之年，到处都是逃荒的人，男人也便没有多问。
“前面是施粥的。
你就在这排着吧。”
男人说完正欲扭过头去，沈辰安又继续问道。
“是县衙施的粥吗？”
男人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
“县衙里早就断了粮了，哪里会施粥呢。
你看到前面那些人没有，那些人便是县衙里的衙役。”
沈辰安顺着男人指向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队伍前面看到几个身穿皂服之人。
从岭南府衙往南，灾情也越来越重，由此可见一斑。
“那是县中的大户？”
沈辰安刚问完就有些后悔。
这一路走来，那些大户是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
不吸百姓的血肉便是积功德了，又怎么会舍粥给百姓呢。
“你好好排着就行了，总会有你一口吃的。”
男人害怕别人插队，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沈辰安。
也有可能是那人太饿了，无力说话。
沈辰安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不过却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既然不是凤泉县衙施粥，也不太可能是县中大户施粥，那会是谁呢？
沈辰安倒也不饿，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是谁，在施这份赈济，也就顺着人群排了下去。
从天光大亮，一直排到日上三竿，大约排了一个半时辰，沈辰安终于能看到前面熬粥的热气飘散空中。
又排了半个时辰，沈辰安已经能很清楚的看到熬粥的那几口大锅，以及是谁在赈济。
那些人身穿白色衣袍，和沈辰安先前在恒源书局所见一般无二。
正是白莲教众。
排在沈辰安前面的那些衙役，已经领到了一份粥，几人站在不远处边吃粥，边聊着闲话。
“这白莲教真是好手段，想用这种办法拉拢民众，真是居心叵测。”
说话的衙役，大口的往嘴里灌粥，也不嫌烫。
还好这些衙役，距离那些白莲教众比较远，说的话不会被听去。
“是啊，真是用心险恶。”
另一名衙役说话之时，眼睛就没离开过手里的粥。
沈辰安有些想笑，但是仔细想来，又感到一阵悲哀。
白莲教本是景国三令五申要禁止的邪教，这些衙役本该将白莲教众缉拿收押。
可是在如此大灾之年，他们却要身穿皂衣，手中端着白莲教施舍的粥，还要骂上两句白莲教，要不然手中这碗粥吃的不舒心。
沈辰安出神之际，队伍已经排到了他这里。
“你的碗呢？”
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的白莲教众问道，他手里正舀着一勺白粥。
“我……我逃荒来的，没有碗。”
那名白莲教众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从一旁拿了一个碗塞到沈辰安的手里。
但是并没有立即将那勺粥盛到沈辰安的碗里。
“你是初来乍到，想必不知道吃粥的规矩。
说一遍：黄天将死，苍天将生。
这粥才能施给你。”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说就说吧，总不能摔碗走人吧。
沈辰安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生涩的说了一句：“黄天将死，苍天将生。”
那勺粥才落到沈辰安的碗里。
“下一个。”
身穿白色衣袍的白莲教众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