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鹘皇宫,御书房中。
南鹘国君慕容弘坐在桌案之后,双目有些失神。
他在等待巫道半圣寒鸦传回的消息。
高忠见陛下眸光放空,也不敢搅扰。
轻手轻脚端起桌案之上的茶水,放至一旁小太监的托盘之上。
那托盘上,还放着一碗新沏的茶水,冒着腾腾热气,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高忠将那碗热茶端下,重又放至桌案之上。
一旁小太监这才端着木质托盘,退了出去。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热茶换凉茶。
无一例外,南鹘国君慕容弘,全都未饮一口。
自从慕容拓、沈辰安几人离开御书房之后,南鹘国君慕容弘便一直眸光失神,直至此时。
凉茶刚撤下去,便又有一位小太监入内通禀。
“陛下,太子殿下及沈公子几人,在御书房外求见。”
听闻此言,慕容弘眼中登时便焕发出神采。
“快让他们进来。”
“是。”
小太监躬身退下。
不多时,慕容拓及沈辰安几人入得御书房中,躬身一礼。
南鹘国君慕容弘语气稍显迫切。
“拓儿,如何?”
慕容拓抬首回话。
“回父皇。
蛮族之事已了,诸座边城也已平定。”
南鹘国君慕容弘这才放下心来,端起面前茶水,饮了几口。
巫道半圣寒鸦亲自出手,自是没有问题。
可慕容弘是多思的性子,唯有确定消息传来,他才能安心。
“高忠,下一道旨意。
南鹘国中,清肃蛮族残部。
看是否还有隐匿之人。
若发现有异族之人,在我南鹘为祸,也一并肃之。
门庭久不打扫,难免会积灰尘。”
“是,陛下。”
高忠闻言得令,退去一旁去草拟旨意。
南鹘国君慕容弘看向沈辰安,不禁口中感慨。
“如此,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不是沈公子执棋行神之一手,怕是我南鹘子民伤亡惨重。
我代南鹘子民,谢过沈公子。”
慕容弘站起身来,朝向沈辰安微微一礼。
沈辰安赶忙还礼。
“陛下,万万使不得。
您贵为南鹘国君,人中之龙,岂可拜我。
再者,止兵戈,怀天下,为儒者本分。
陛下无需言谢。”
南鹘国君慕容弘目光灼灼看着沈辰安,心中不免可惜,若其是南鹘子弟,该有多好。
……
慕容拓、沈辰安一行几人,在御书房中并未待多久,便回了太子府上。
近来烦心之事已除,自当饮酒相庆。
慕容拓吩咐府中奴婢,备下一桌丰盛酒宴。
桑醪酒斟满,便只觉满屋飘香。
席间觥筹交错,诸人皆是尽兴。
酒至酣处,姜猛一脸艳羡的看向慕容拓。
“慕容太子,我可真是太羡慕你了。”
慕容拓饮下一口桑醪酒,不明所以。
“我有何值得羡慕。”
姜猛将口中咀嚼的肉片吞下,这才开口。
“等你以后做了南鹘皇帝。
后宫那些妃嫔贵妃任你挑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是一国之君,江山美人全都齐了,这还不值得羡慕。”
说完,他又给自己斟上酒水。
慕容拓口中笑笑,不知是笑姜猛的说辞,还是自嘲。
“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当有雄心壮志,岂可留恋温柔之乡。
说起羡慕二字,我却是更羡慕你一些。”
姜猛一怔。
“你堂堂南鹘太子,羡慕我?”
慕容拓郑重点头。
“对,羡慕你。
羡慕你可以无拘无束的做自己,无需在意他人看法。
虽是放浪形骸,可也逍遥快活。
好友为伴,天下去得,岂不痛快。
我不过是笼中之鸟,被困南鹘国中。
无数双眼睛盯在身上,被时刻审视。
就像背负着一座座大山。
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慕容拓又是一杯桑醪酒入肚。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姜猛赞同点头。
随即,他又开始自己嘀咕起来。
“确实是我更快活一些。
你只能吃家里的,就是再多,也有吃腻的时候。
我虽然家里没吃的,但是我能边走边吃,也能吃别人家里的。”
沈辰安将手中酒杯举至慕容拓面前。
慕容拓嘴角带笑,举杯相碰。
而后二人一饮而尽。
“肆意逍遥,不过一人之乐。
负重而行,可得天下之乐。
于君王而言:一人之乐轻,天下之乐重。”
沈辰安很是理解慕容拓。
慕容拓脸上笑意愈盛。
“知我者,沈兄也。”
沈辰安看慕容拓如此开怀模样,欲言又止。
慕容拓似是看出他的心事。
“沈兄何事犹豫?”
沈辰安深吸口气。
“如今在南鹘国中逗留了一些时日。
也该启程了。”
慕容拓脸上笑意逐渐收敛,眼神之中很是不舍。
共饮酒者十八九,可交心者仅一二。
若是沈辰安几人离去,怕是无人再同他饮酒谈心。
“沈兄为何不多留些时日?”
沈辰安轻叹一声。
“我与猛子、弃疾三人在书院之中还有课业,此番红尘炼心,是请长假而行,片刻不敢耽搁。”
梧桐、朱冬、姜猛、楚弃疾四人自是没有意见。
他们本就是陪沈辰安行走。
慕容拓语气之中有些惆怅。
“沈兄你们打算之后去往何处?”
“去往临海国中。”
沈辰安开口回应。
沈辰安看出慕容拓眸中失落。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至交终有相逢之期。
来日方长,终会再见。”
慕容拓轻叹一声。
“也是,莫让明日的别离,误了今日的美酒。”
他举起手中酒杯。
“来,吃酒。”
几人酒杯碰于一处,酒花散发晶莹。
……
翌日,沈辰安几人同慕容拓,先去了一趟巫道半圣寒鸦处道别。
而后又去了宫城一趟,向南鹘国君慕容弘辞行。
自皇宫出来,一行六人沿着主道向城外而去。
“慕容兄,无需送了,回府去吧。”
沈辰安看着不远处太子府说道。
“再送送。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会。”
慕容拓并未有回府的意思。
沈辰安也便不再劝解。
几人心中似有许多话想说,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千言万语全都压在心头。
此刻情谊却是真的。
几人默默行路,不知觉已到了城门口。
慕容拓这才恋恋不舍驻足。
“保重。”
慕容拓心中有诸般之言,最终却只汇成此二字。
“保重。”
沈辰安几人亦以此二字回应。
沈辰安五人转过身去,踏上去途。
慕容拓一人在城门外站了许久。
就那样沉默站着,眺望沈辰安几人远去的方向。
也许某一刻,他也动过与沈辰安几人同行的念头。
他驻足此处,是在送别沈辰安五人,同时也是在送别快马扬鞭的自己。
夕阳余晖斜照,将慕容拓身影拉得极长,在人群往来的城门口,显得有几分孤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