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雷霆乌光，便如两团黑色毒液。
尚未来至身前，沈辰安便能感知到其中浩瀚威压。
他释出文气金光，却是没有底气挡下。
乌光震碎金光。
便似黑云遮日。
沈辰安身形不稳，如青石坠地。
地面之上溅起烟尘，沈辰安艰难起身。
体内经脉紊乱，气血乱走。
终是未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衣袍拂拭，他挺起身来。
纵是被击败，亦是不能畏缩不前。
他是人族合盟之主，为人表率，不能生出半分退意。
今日，唯有死战。
“安儿！”
景国镇国公沈烈、国君黄太极口中关切。
“小师弟！”
古今、蓝冰心，强忍自身伤势，眸中担忧。
“沈兄！”
“辰安兄弟！”
“安哥！”
诸位好友亦是惊呼。
“阁主！”
“盟主！”
众人皆是忧心。
谁人忍心人族最锋利的那把剑，折损在此？
“世子。”
梧桐声音虚弱，自远处踉跄而来。
她重伤未愈，亦是手持银鞭而来。
无论人妖、神魔，若是欲伤自家世子，便要从她梧桐尸体之上踏过。
沈辰安本欲飞至空中再战，眼见梧桐走来，他赶忙迎上前去，搀住其臂膊。
“你这丫头，不是让你好生养伤。
来此作甚？”
沈辰安言语责备，语气之中却尽是呵护。
兰羲自梧桐身后追随而来，一脸自责之色。
她实在拗不过梧桐，由她跑了过来。
兰羲自然是拦不住的。
梧桐这丫头，虽是向来没心没肺，却很是执拗。
她认准的事，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今日，她便认准了一件事。
若世间末日将至，她一定要死在世子之前。
“我是世子的奴婢，自然是来此保护世子的。”
梧桐略显苍白的脸上，艰难挤出一抹笑意。
她自是知晓，自己境界远不及自家世子。
再无保护世子的能力。
可是，她着实不忍心看着自家世子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不懂世间的大道理。
她只知道，谁欺负自家世子，她就要打谁。
就是打不过，也要打。
若是被打死了，她心甘情愿。
她是世子的奴婢。
这条命就是用来守护自家世子的。
沈辰安望着这个倔强的丫头，轻声一笑。
“回去养伤。
等你伤好，再来保护我。
这一次，本世子保护你。”
言罢，沈辰安跨出一步，身形便至云端。
他身后有那么多要守护的人。
如何能败？
怎么敢败？
“若人间无剑，便由吾为之。”
他心中默念。
而后望向巴虺，眸光坚定。
“再战！”
声音落下，便涌起豪情万丈，肝胆千里。
“再战！”
一众人族闻言，亦是口中附和。
他们亦有要守护的人。
所谓英雄，出发点或许并不是天下大义，而是一个个具体要保护的人。
家人、好友、爱人、亲朋，之后才是天下人。
站在长城，便无退路。
纵长城坍塌，可心中的长城却永不会倒。
金光起，而后万般光芒亦起。
文剑斩，而后诸般手段亦斩。
今日此地，同心协力。
巴虺傲然睥睨，它既能击败一次，便能击败无数次。
一寸废墟一寸血。
人族死伤无数，可仍是接连奋勇上前。
如同青云之上的少年，儒衫已被血浸湿，一次次被击退，一次次又向前。
他不退，所有人族便不退。
沈辰安已然忘记被轰飞多少次，他只是凭着不屈的意志为战。
这一次，不能败。
若是败了，人族便不复存焉。
他所在乎的那些人，亦在其中。
战。
直至再不能为战。
杀。
直至再不可为杀。
其余众人族强者，情形并不比沈辰安好多少。
人人皆是自身难保。
古今、蓝冰心二人，亦是伤势极重，衣衫血染。
在距离交战之地不远处，文攸双手攥拳，指甲竟是将掌心扎出血来。
“师弟、师妹……”
他遥望空中，低声喃喃。
师弟师妹皆身先士卒，他却躲在一旁苟活性命。
那可是世间于他最重要的几人。
如今，他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势愈来愈重。
这些怪物，他亦是见过。
在岭南无底洞。
那一次，他便是险些害小师弟丢了性命。
他，文攸，人间文库。
读了这么多的书，走过那么多的路，却是连丝毫修为都没有。
他又有什么资格，做大师兄？
师父常言：若文攸无纠结，可一日入半圣境。
“师父，如我这般愚钝的人，也能入半圣境吗……”
文攸面露苦涩。
他自知愚鲁，连圣贤的道理都悟不清楚。
人至中年，儒道尚未入品。
又怎可一日入半圣境界？
可是，自他识字之时起，便常手不释卷，废寝忘食，不曾懈怠片刻。
他几乎读遍了世间之书。
为何却是蕴养不出气机。
读书当真如此有用？
道理当真如此重要？
文攸坚若磐石的向学之心，竟也产生动摇。
读书能救人否？
若是敌人不讲道理，又如何？
他的师弟师妹，遍体鳞伤。
他所读的书，所纠结的道理，全是无用。
文攸心中似是有所开悟。
圣人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
先贤所言之所以流传，是因为那些道理是从圣贤口中而出。
而那些圣贤，皆为超凡入圣的儒道强者。
实力本身便意味着言之有理。
先贤所言，也不尽有理。
世间之所以有相悖的先贤之言，便是因为那些圣贤处事之道不同，所悟道理亦是不同。
遂，圣贤之言并无对错高低之分，只有适用与否之别。
有人信奉此句圣贤之言，亦有人信奉那句圣贤之言。
不必将圣贤之言奉为圭臬。
前人口中的道理，概述不了当下的人生。
蓦然，文攸只觉心神通明。
先贤所言，相悖与否，与我何干。
我认先贤之言正确，其所言便是正确。
我认先贤所言谬论，其所言便是谬论。
道理不在先贤，而在我之本心。
“师父。
我不纠结了。
当真能入一品半圣境界吗？
我可是大师兄。
要保护好师弟师妹。
若我可入一品半圣境，定灭杀那巴虺！”
文攸体内生出奇异之感。
只觉感知无尽，经脉贪婪吸吮天地灵力。
醍醐灌顶，神灵气清。
霎时，文气金光照耀万丈，仿若平地惊现天神。
文攸沐浴金光，身形扶摇，来至云端。
众人族皆是面露震惊之色。
巴虺亦是眸光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