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试探性地笑问周无雪：“现在兰姨还惦记着周家的继承权？”
“你都已经跟周若倩分手了，现在她可不是你的朋友。”周无雪收起拍照的兴趣，转头望着赵平道：“好歹你也叫我妈一声兰姨，就不能端正心态正视这件事？当初你跟张子安开战的时候，张子安曾去找过我妈。”
“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不帮张子安么？”
“因为张子安没答应娶你。”
“胡说什么呢，我周无雪像是那种嫁不出去的女人？”周无雪小白眼一瞪，不急不躁地说：“我妈说了，她不想看到你倒下去，那是在留你一线生机。”
“呵呵，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兰姨。”
“那是当然，如果我妈当时帮张子安一把，那现在惨败的就不是张子安，而是你跟荏秋语，你可别搞错的咱们之间的关系。你跟我们周家虽然不是一个鼻孔出气的铁血战友，但也不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
“让我捋捋……”赵平故作纳闷地思索道：“如果咱不是敌人，那你之前在篮球场上的挑衅又算怎么一回事？”
“之前在篮球场上，我踩你的目的只是想刺激你一下，好让你出手教训一下赵恒宇，仅此而已。”周无雪自鸣得意地笑道：“想不到你还真上当了，跟他大战了一场。不过我也有失策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把我自己也搭了进去。”
赵平大拇指一翘，想不佩服都不行。
以前。
赵平曾一度以为这个周无雪除了冲动无脑之外，人生中没别的本事，现在看来还是小看了这妞，玩起心机来一套一套的，令人防不胜防。
之前在篮球场上定赌注的时候，难怪她坚决反对互扇耳光。原来她早就知道赵恒宇必输无疑。她也是够拼的，为了教训赵恒宇，明知道会输还答应了那个互扇耳光的赌注，并趁机砸了赵恒宇的牧马人座驾。
赵平望着笑而不语的谢云奕，惭愧地笑道：“泪都没地方泪，今天我居然被一个傻妞给耍了……”
“咳咳！”周无雪用咳嗽声打断了赵平的话，嗔辩道：“不就是在御湖山庄的时候跟你闹了点矛盾嘛，一直瞧不起我，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傻。”
“他纯粹就是开个玩笑。”谢云奕帮着打起了圆场：“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过去的矛盾就别计较了，走吧，下山去校长家吃饭。”
“嘿嘿，自己人？”周无雪兴奋道：“这么说你是答应借钱给我妈了？”
“刚得罪完一个赵家，我可不想再得罪一个周家。”谢云奕笑道：“不过，你们别指望我能借出多少钱。被金融风暴席卷的不只是你妈妈一个人，我自己也吐了二两老血。现在能拿出来的资金十分有限。”
“懂，我妈早知道你会这么讲，她说了，你只要保持她不爆仓就行。”
“那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那咱现在正式达成战略联盟了，以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战友，谁也别在背后捅刀子。
说着，心满意足的周无雪又一次端起了手机，颇有兴趣地拍起了那荒凉的风景。赵平望着她的侧脸，不得不承认，周家人的遗传基因真的很强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跟周若倩还颇有几分相似，长得都像已故的老夫人江雨岚。
谢云奕向赵平招了招走，走到一边小声道：“兄弟，你跟周家的那点过节我都知道，我也不想干涉你的私事，但眼下真的不能跟周家对着干。在京城，赵家跟周家是两虎相争的格局，咱要想立足下去，必需站个队。”
“呵呵，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这说的什么话，我谢云奕在私募界虽然是一号人物，但跟这些金字塔顶端的大家族相比，我真的就只是一只小蚂蚁。”谢云奕直言道：“龙游曲沼，那块福地是丰兆集团志在必得的宝地！咱要保那块地、保那座小学，非不可要跟赵家撕破脸。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再得罪周家，咱俩都会死得很难看。”
赵平笑而不语。
谢云奕又道：“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行不？暂时跟周家修个好，别把人得罪死了，尤其是周家的周兰，真不能得罪。”
“行。”
如果再不点头，赵平估摸着谢云奕这家伙今天不会住嘴，会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去下。可惜，这哥们终究还是不清楚周家的内部矛盾到底有多大。在周家的内部，周兰就是一股分裂势力，为了争夺周家继承权，不择手段！
今天跟周兰同坐一条船，这并不意味着不会得罪周家真正的掌门人周建华。
赵平有想过跟谢云奕好好掰扯掰扯周家那点内斗，可惜没机会深聊，天空突然飘起了蒙蒙细雨，周无雪也凑了地过来，催着要下山。
一切行程按谢云奕之前安排好的那样进行着，大伙下山后在红旗小学的老校长家里落嘴。
赵平也不知道谢云奕是真的很忙还是有意回避某些问题。午饭都还没吃，这家伙接了个电话便一脸焦急样，大过年的居然说公司有急事要回去处理。把他和周无雪两个人撂在老校长家，自己一个人早早地拍屁股走人。
老校长今年58，看起来已经像七十多岁的人。
在红旗小学教了一辈子书，换来了两鬓白发，外加一副清瘦的身子骨，以及一幢简朴的小平房。老太太几年前去世了，膝下无儿无女。院里那三个小孩子全是村里的留守儿童，托他帮忙照顾来着。
“他们的爸妈都在南方打工，就大年三十和初一在家呆了两天，今天天没亮就走了，说请不到假。”老校长望着在院里玩耍的三个小孩子，脸上泛起了满怀希冀的笑容：“他们都很爱学习，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赵平好奇地问：“红旗小学一共有学生？”
“因为离镇中心小学太远，附近几个村的小孩子都在这上学，有四十七个孩子，不少了。”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老校长特意加重了语气，脸上满满的全是自豪。但是，当想到眼前的困境时，他又有些无奈与遗憾：“现在开发商要拆了那所小学，让孩子们都去镇中心小学读书，这十几里山路……”
说着，他欲言以止，抬起袖子擦了把沧桑的老泪。
周无雪突然义愤填膺地骂道：“那些开发商就是畜生，根本就不管孩子里的死活，这么小的小屁孩，每天走那么远的山路去上学，还不得把腿跑腿。”见赵平望着自己，周无雪又气道：“我说得不对？”
赵平不知道她是真心疼孩子还是故意在这演戏。
不管怎么样。
这话也算是骂到了节骨眼上。
赵平笑呵呵地比出一个OK手势，又问老校长：“校长，你们这里的村长住在哪？能不能带个路？”
“别去了，他在家躺着呢。”老校长痛心道：“前几天他气不过，站出来说了几句话。他说拆学校可以，建渡假村也可以，但必需得帮孩子们重建一所小学，不能让孩子们走十几里山路去读书。然后就被打进了医院。”
“这帮畜生，简直是无法无天！”
论抢戏之王，非周无雪莫属，不仅喜欢插嘴，而且一开嗓就是义愤填膺的咒骂声，令人想瞪她白眼都不行。
赵平只能无视她的干扰，问老校长：“这也就是说，你们村里并没有答应开发商的条件，没跟开发商签什么协议？”
“没，镇里派人来动员过，但全村人都没同意，这事就这样拖着。”老校长愁容满面地摇着头往厨房走去：“估计也拖不了多久。”
赵平望着回厨房切菜的老校长，心里百感交集。
一个将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山村教育的老人，在面临学校要拆的这一刻，心里得有多痛苦？
这种痛苦，大概只是当事人自己能明白，旁人无法体会。
赵平能感受到的只有空气中的寒冷。
绵绵细雨越下越密，院里玩耍的孩子也回到了屋檐下，三人嘻嘻哈哈地玩着一二三木头人。那天真无邪的笑脸，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生存的艰辛，不明白老人们为了让他们少走十几里地，在如何顽强地战斗着。
不远处的红旗小学，褪了色的旗帜在风雨中飘摇着。
赵平静默地站在门口凝望好一阵，正准备打电话给教研部的许平华，让他立刻带人过来一趟，一辆挖机开进了学校的操场。
推土机的噪鸣声，像警钟一样震撼着这座小山村。
刹那间，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
小道上、田埂上到处都有人在奔跑，大伙操着干活的农具往学校操场跑去。原本在厨房里切菜的老校长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后，忙呼一声：“这些畜生，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菜也不切了，提着菜刀就往外面跑。
一个个急得跟鬼子进村了一样。
周无雪远远地凝望一阵，蓦然间，嘴角滑起一丝没心没肺的笑容，她轻轻抖了一下旁边的赵平：“咱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待会村里如果有人受伤了，我承包他们所有人的医疗费。条件就是，你把周若倩戴过的那套‘妃之梦’借过来，让我也戴上几天。”
“不行。”
“什么意思嘛你，现在她都不是你女朋友了，凭什么她可以戴，我不可以戴嘛？我又不是叫你做我男朋友，你紧张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了？”赵平小白眼一瞪，正色道：“第一，今天有我在，便绝对不会有村民受伤。第二，想戴妃之梦，没这么简单，除非你给全村人发红包，不论男女老少，每人发一万！否则，这事没商量的余地。”
“你！”
周无雪气得直指赵平的鼻子。
憋嗤好一阵。
最终还是屈服在赵平那抹淡淡的邪笑之下，郁闷地收手：“哼！发红包就发红包，不就是每人一万嘛，姑奶奶不差这点钱！但你这牛皮吹大了，瞧瞧操场上那阵势，今天要是没人受伤那就见鬼了，看你今天怎么收拾这个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