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放开手去干，在情理允许之内，放开手去干，不惜一切手段。”
李贺盯着我看着：“难道，不应该是法律允许范围之内嘛？你确定是在情理允许之内？”
我点头：“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的是，在情理允许之内。合法其实解决不了百分之八十的问题，但是合情合理，却可以解决百分至少八十的问题，法理无碍乎人情！
“只要情理到位，法理也就到位了！就主次顺序来说，其实，法理要次于情理的。君子行事，不必死行教条，只要找准问题核心，至于手段，是无所谓的。
“亦所谓，君子行邪法，邪法亦正。小人行正法，正法亦邪。
“法理的建立，就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情理，它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所以君子行事，别犯浑，把手段当目的。那样就本末倒置了，仅仅是为了守法而置良知情理于不顾，那就是小人行正法，正法亦邪。法理在那一刻，也就成了恶人的帮凶。”
李贺闻言，再次耸耸肩：“老板，你今儿又给我上了一课，我觉得，你说的对，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明理，那个卖烤肠养家糊口的退伍兵，也不至于被逼的落到那步田地……”
我笑道：“所以嘛，当年王阳明临终之前，才说了那八个字，我心光明，亦复何言？法理不过是文明的细枝末节罢了，但是当文明的发展不以人为本的时候，走上歧途，也是一种必然，就别说法理了……”
李贺看着我笑着道：“老板，咱两讨论的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进入哲学范畴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也笑着挥手道：“好像是，行啦，不扯了，进屋……”
李贺：“老板，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道：“说！”
李贺：“老板，那你说，人，到底应不应该遵守法理？”
我笑道：“君子行事，但凭我心，该守的时候守，不该守的时候，嗯，自行斟酌，世上没有那么多的绝对，我们是人，法理是服务于人的，而不是人服务于法理的，别闹反了主仆位置，我们人才是主子……”
李贺闻言点头：“我明白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法理一根根铁丝儿编织成的筛子，它已经不是有漏了。
“它是到处都是窟窿。你戳一锹沙子丢在里面，你觉得，能剩下的多，还是漏掉的多？”
李贺道：“那当然是漏掉的多……”
我笑：“所以，对待法理，你知道怎么对待了吧？”
李贺：“所以老板，你是说……”
我道：“法理有漏，但是情理无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这也就是我告诉你，在情理允许之内，放开手去干的原因，君子行事，只问本心，不问手段……”
李贺点头：“我知道了老板，这是不是就是王阳明说的心即理啊？”
我咔吧咔吧眼睛：“大概，是吧，你就那么理解吧，虽然未必对，但是应该错不了……”
我和李贺还在聊着的档口，屋子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来了。
局子散了……
毕竟，还是要吃饭的嘛。
因为奚文庆爽约，所以，这顿饭只能我接着。
我于是赶紧招呼出来的所有人，赶紧的，直接去东来顺。
我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我这一天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酒一顿接着一顿，已经没有顿数了……
不过好在我可以偷奸耍滑，他们拼酒，我可以找到理由躲。
他们一般情况下，对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要是真拼起来，他们大抵不行……
这把人喝酒喝到桌子底下的事儿，年年都得来了几场。
最危险的一回，一家伙非要跟我拼酒，结果，回家之后，媳妇儿给我来电话，说是找不着了……
这下毛了。
甚至都报了警。
结果，最后在厕所里头找着了。
那景象就没法看了，总之，裤带也没系上，整个人就躺在厕所里呼呼大睡起来……
那是农村的旱厕，好在人没有顺着旱厕里的那道豁口掉下去，不然事儿可大了……
众人出来，不管押大的还是押小的，甚至就算局混子，我全都把他们招呼到车里，直接拉到了东来顺。
场子里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能因为人家押的少，甚至是局混子，就区别对待。
统统一视同仁，不能差人家一口饭……
我的场子里的确是有几个局混子。
有两个甚至是真真儿的铁杆局混子。
几乎每天都来，蹭烟蹭水，蹭水子蹭吃喝……
但是我从来不会驱赶他们，甚至，连不好的脸色都不会用出来。
跟众人一样的招待。
沏茶倒水的时候，必须给人家来上一碗。
发烟的时候，也必须给发上一根。
吃饭店的时候，也必须要叫上……
为了这个事儿，我甚至特别还不止一次的跟二丫已经齐惠兰她们说过。
千万千万，不能怠慢了这些局混子。
对，不但西院这边的场子有局混子，我麻将馆那头的局混子，其实更多。
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二丫曾经问过我，这些不该受待见的家伙，为啥要对他们好哇？不撵走他们，不是已经够仁义的了嘛？
我告诉二丫，从利益角度来讲，不管哪个局混子，他都不是说，这辈子永远不玩的局混子。如果赶上牌局三缺一，那他就会给你凑上一把手。
人，不能等用的时候再交，事到临头抱佛脚，那不行。
一碗茶水多少钱？
咱们这一年，这破茶叶几十块钱一斤，有二百块钱茶叶能喝死他……
再说人家也不可能天天来你家麻将馆。
甚至一年有个几斤茶叶铆大劲了……
咱麻将馆差那几斤茶叶嘛？
再不玩不玩的局混子，一年下来，就算只是赶巧，一年都至少得给你凑局凑个十回八回的。
十桌八桌的麻将又是多少钱？
另外就是，凑桌布凑桌的，都是小事儿。
人气儿！
才是最主要的……
国人是天生的爱凑热闹。
敞开门做生意，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别以为他们来了会占好人地方，让地方变的更挤。
没关系，国人是不怕挤的。
越挤的地方，他们越愿意来……
越是挤的地方，人气越旺。
人气越旺人越多，人越多生意就越好，这是一个正向循环……
而人越少的地方，那就会更少，最终生意败了。
不信，你看看赵三子的麻将馆，现在，还有人嘛？
在不知不觉中，就黄了……
原先还能带死不活的有两桌老头老太太的。
现在，老头老太太，也没了……
别怕局混子。
只有局混子在的地方，才说明，你的生意好，生意兴旺。
要是一个局子，没有局混子，那说明，你的局子，要完犊子了……
局混子这个玩意儿，你要是从玄学角度上讲，他特么就是财神啊我跟你说。
他在哪，生意就在哪，他在哪，财神就在哪。
生意不兴隆的地儿，买卖不好的地儿，人气不足的地儿，局混子去嘛？
他们是不会去的……
赶走局混子，你特么不是赶财神嘛？
谁告诉你的，财神非得就是头上戴着帽子，非得长两乌纱翅，左手玉如意，右手金元宝的？
这么多人说去五台山都见过文殊菩萨，哪个看见的菩萨是坐着金毛狮子的？
凡人肉眼凡胎的，见人见仙见菩萨，见得那也都是仙、神、菩萨、佛陀化形的凡人凡相。
当然了跟你说这些玩意儿呢，好像都挺玄的。
但是其实一点也不玄……
这仙神菩萨啊，这玩意儿有没有咱暂且不说，对这些局混子们，只要他们不恶意惹事儿，就是单纯的来凑个热闹，从哪说，都是给你免费凑人头，凑人气儿……
得善待人家！
别说尚且还是乡里乡亲的，就算半路过来一个要饭的，跟你求口吃的，你还能不给嘛？
所以，不差他们那一口茶水，不差他们那几根烟，也不差他们那几顿饭。
局混子也是人，给予他们最基本的人格尊重，是我们麻将馆这个服务行业人员，最基础，最基本的素养……
当然了，说局混子是仙是神，那都是虚妄。
局混子一般都是没什么钱，至少不是很有钱的有钱人。
所以，咱们不能真的指望，从他们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就算他们不能给麻将馆带来丝毫的好处，那又如何？
至少，你尊重他们，你还能得个心安不是？
人间已经够苦了，到处都是鄙视链。
他们甚至是更苦的人，大家都是底层人，彼此之间，就别斗了……
说一千道一万，在局混子不影响场子生意的前提下，尊重善待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又何乐而不为？
华严经语；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如此，一念善心生，自然是万般福自来！
与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这难道还不够嘛……
举头三尺，未必有神明，但是一定有良知在上，刻刻以鉴吾心。
吾心与人不善，则心绪不宁。
心绪不宁，则寝食难安。
寝食难安则神思不凝，神思不凝则嗔心必起。
嗔心一起，其祸来矣，此既神罚。
一句话，生而为人，我们坚决不做痴傻呆愚任人宰割的烂好人，但是也绝不主动做发心恶念的恶人。
佛有两面，一面金刚怒目，一面悲天悯人，一手慈悲，一手雷霆。人，亦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