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小时候都曾幻想能有一个兄弟姐妹,希望他们能陪自己在春天的风中肆意的奔跑,陪自己一同战胜夜晚厕所中恐怖的怪兽。
许安远当然也有,虽然他已经有了许安静这么个妹妹,但是他觉得自己一个根本不够许安静折腾的,不如再让老许整个许安远二号什么的出来替自己分担点压力。
时间像断线风筝一般飞逝,许安远的这个愿望也随着风筝飘得很远很远。
可今天,这个愿望可能就快要实现了。
万象树似乎在剧烈颤抖,仿佛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它身上的树叶不断枯萎再新生,树皮不断干裂脱落,在地上堆起厚厚的一层,那些花苞一个个扭曲起来,一些直接在中途爆掉,一些却迅速干瘪消散。
可这成百上千的花苞中,却出了一个异类。
一个微小的花苞自诞生起就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他像颗角落里的嫩芽,在群花争艳的时候收敛锋芒,却在阳光照入角落的一瞬间拔蕊怒放,艳压群芳!
于是那颗微小的,胚胎一样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不过几十秒便已经长大了七八岁孩童那么大!
骷髅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抱着脑袋大叫一声:
“不要让那个果子成熟!”
许安远猛地一愣,他盯着那宏伟的万象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毫无理由的荒诞感与熟悉感,那感觉挥之不去,越来越强烈,像是白色空间中的黑点那样突兀而扎眼。
可就是他愣神的功夫,那花苞竟然又大了几分,骷髅的尖叫声愈发急迫,许安远终于不再犹豫,右手一挥,燃烧巨斧出现,猛地猛地劈砍,瞬间就将那越来越大的花苞砍为两半!
“噗!”
花苞炸开,像是碎裂的蛋壳,粉红色的浆水从中爆出,黏黏糊糊的流了一地,而紧接着,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紧接着掉了下来,摔入了满地的浆水中。
那东西像是七八岁小孩一样大小,可他没有五官,皮肤晶莹剔透,泛着一丝诡异的绿色,已经被燃烧巨斧从中间劈为两半。
它的四肢颤动着,正在火焰的燃烧中不断失去生机。
可许安远的脸色却无比的难看。
因为他在那东西的轮廓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它无比像许安远记忆中那个干瘦干瘦得死小孩。
许安远不禁想到,如果再任他成长几分钟,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世界上会不会再多一个许安远出来?
可由这种东西变成的许安远,又真的算是个人类吗?
他会有人类的感情,人类的记忆,人类的思维习惯吗?
一念及此,许安远忽然感觉浑身发凉。
而一旁的骷髅似乎看出了许安远心中所想,但它却反常的没有插科打诨,而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不会想看到那东西长成后的样子的。”
“长成后样子会很奇怪?”
许安远不禁发问。
“不,恰恰相反,他会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从外貌到骨骼,甚至基因都会一样。”
骷髅忽然看向许安远,他空洞的眼睛有种深邃的黑暗,让人不住感到浑身发毛。
“当这样一个跟你完全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对着你笑,你开始可能会觉得很有意思,可慢慢的,你就会从骨子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那是你的灵魂在惊觉,他提醒在提醒你,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唯一性。”
“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是骄傲的,他们因自己的独特骄傲,因自己的不同而自豪,可一旦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他就会开始恐惧。”
“他恐惧被另一个相同的灵魂替代。”
骷髅说着拿起一块石头,将那被火焰燃烧的逐渐焦黑的两半身体打散,让其更快的消散。
“而越恐惧,越想要消除恐惧。”
“而消除恐惧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另一个完全一样的灵魂彻底根除。”
骷髅指了指许安远,又指了指那火焰中的怪物。
“到那时,你与他,注定只能活一个。
许安远注视着火焰。
那怪物的脸部被火焰烧裂出了个口子,从脸的中下部分一直裂到耳根。
而不知道是不是许安远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张跟自己一样轮廓的脸似乎是在笑。
笑得诡异而狰狞。
许安远忽然回头看向骷髅: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骷髅看着许安远,忽然耸了耸肩:
“我也是听说的,身为导游,会点讲故事的技巧不是理所应当?怎么样,本次景点体验如何啊?可以的话就给人家个五星好评嘛~”
说着骷髅将双手举过头顶,给许安远比了一个丑陋的爱心。
许安远没反应,又回头继续静静地看着那棵庞大的万象树。
这种生物的存在完全可以将人类发展百年的遗传史和基因史摁在地上摩擦,称之为“奇迹”真实再合适不过了。
忽然有风吹过,万象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许安远抬头看去。
那复杂纷乱的树杈交织,错综复杂,却又紧凑有致。
许安远忽然发现之前那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荒诞感和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这万象树的轮廓,不正像一个人类的大脑么。
半个小时后,几道全副武装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万象树周围,未知的结界降临,瞬间将万象树笼罩。
莱因哈特出现在树前,凝视着万象树下的焦黑,缓缓叹了口气:
“还是晚来一步。”
这时安德烈与几名老生检查归来,报告道:
“万象树的确已经发生过突变,而且有明显的结果痕迹,但貌似在成熟之前就已经被消灭。”
“不幸中的万幸。”
莱因哈特松了口气,看着那树上残余的那一个巨大花苞遗骸,心有余悸。
“继续搜寻特级新生的痕迹,不能让他再在未知情况下触碰任何一个奇迹了。”
“是。”
人群训练有素的离开,简洁而迅速。
莱因哈特最后瞅了一眼万象树,几度确认地上的灰烬残骸没有生命迹象,这才缓缓离开。
再度有风吹过。
吹响了树枝。
吹散了树下的灰烬。
却露出了一枚小小的花苞。
如同婴孩的胚胎。
待万物俱寂,他才重新开始跳动。
“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