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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师兄

    钟家前院。

    钟老爷的灵柩摆在正堂。

    灵堂挂着五颜六色的彩条,上面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箓。

    中坡山清风观大师兄马迪身着五彩法衣,又称“天仙洞衣”,头戴毗卢帽,亦称“五老冠”,扮相如同一个得道道长。

    他手握招灵幡,脚踏罡步,翩翩起舞,口中高唱诵着道情,在超渡亡灵。

    他今年才十九岁,师父马道长吃饭的本事已全数掌握,占卜术数,风水法事样样精通。

    只要师父没空,就由他带着师弟们来完成任务。

    二师兄马仁长得粗壮,一副憨头憨脑的模样,正坐在挂着的三清神像下,配合着大师兄的唱词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木鱼,偶尔摇一下铃铛。

    下面跪着孝男孝女孝子孝孙一片。

    这时已是下半夜,个个累得摇摇欲坠,昏昏欲睡,脸上的悲伤已被三天没日没夜的折腾折磨成了麻木的表情。

    外戚们坐在靠墙的长条凳上,喝着茶水,嗑着瓜子花生,交头接耳谈论琐事趣事,他们的任务守守夜算尽心意了。

    只有李管家精神抖擞,在灵堂中窜来窜去。

    一会吩咐家丁添香,一会又叫人要厨房做宵夜。

    有时也跪在灵柩前,放开嗓子干嚎几声,挤几滴水出来挂在脸上。

    偶尔抽空瞟一眼跪在下方的二夫人。

    那脸蛋,那肌肤,弹指可破,掐得水出!

    那眼神,那媚态,勾得人忘生欲死!

    特别是窈窕的娇躯穿一身白服,显得尤为俏丽。

    难怪有人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老东西呜呼哀哉了,机会就多了,掐死她,揉死她,挤死她!

    但二夫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双眸微眯,一副愁容让人生怜。

    李管家咽了一把口水,又想到那两个家伙去了那么久,咋还不见回来呢?

    莫不是办完事直接睡觉去了?

    他娘的,钟府办白事,家丁们哪个敢去睡,不想干了吗?

    到底是灭了一条人命,他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

    看着一边的小马道长不知疲惫在蹦跶,他心中感到好笑。

    你们师弟都被老子干掉一个了,还使劲为他人超渡亡灵,你们那小道士的亡魂谁去超渡呢?

    唱着道情的大师兄马迪也在恼火,这个三师弟何子落太不像话,说去方便一下,这一去近一个半时辰不见人回。

    准是猫到哪睡觉去了!

    偷奸耍滑!

    那十两银子一个铜板也不要想分得,下回绝不带他出来了。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大师兄、二师兄,久等了,我回来了!”

    声音不大,二师兄马仁整了几个晚上没怎么睡,有些乏迷糊,只是嗯了一声,继续敲他的木鱼。

    大师兄马迪转头瞥了一眼,见是何子落溜了进来,衣服脏兮兮的,不知从哪里沾了泥土和红色的东西。

    何子落把法衣套在外面,拿起乐器坐下要吹。

    马迪的心中隐约感觉不对,这三师弟好像与平日有些不同。

    但溜号躲懒的事让他极为不爽,有什么不同他懒得去管,他恼怒地瞪了何子落一眼,继续唱着道情,只指望这活干漂亮了,主人家能赏些碎银子当小费。

    那边李管家和二夫人瞧见何子落回来,却如遭雷击,木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二夫人水汪汪的眼神变得凶狠,狠狠偷刮了李管家一眼。

    那是在说,真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李管家心中有些慌神了。

    这小子怎会没死?

    那一板砖他用尽了全身力气,那砖头都碎了,砸倒后他还用手指探了鼻息,确认这小道士已是气息全无。

    陈二和王七扛尸出后院时,他也是在暗中盯着的。

    那两个狗奴才呢?

    这事太诡异了!

    必须找到陈二或王七,问问他们怎么回事,这人到了他们手中,怎么会死而复生!

    看看这小道士偌无其事跟着他师兄们敲敲打打,既不向钟府投告自己,也不向他的师兄们诉说冤屈。

    好像什么事都发生,这种现像很反常,这往往是一个巨大的爆弹,突然爆炸让人猝不及防。

    李管家一下变得六神无主,再没心思做事了。

    得赶紧找到陈二或王七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钟府治丧第一管事,要离开只需跟第二或第三管事打个招呼就行。

    找了个借口,他离开灵堂,到侧院家丁们住的地方,找到陈二或王七两个住的房间,鬼影子都没见到,又向其他家丁问陈二和王七哪里去了,得到的是自午夜离开就没回来过。

    完犊子,这两个奴才肯怕出事了!

    他前前后后在钟府后院寻了一遍,一无所得。

    这么说,这个小道士有问题,莫非他已学了道术,自己下狠手根本没把人弄死,反过来把陈二和王七给弄死了?

    想到这,他背脊发寒,惊出一身冷汗。

    佬佬,此人撞破自己好事,一旦东窗事发,钟府知道他勾搭主母,自己还有活路?

    必须得继续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但这小道士现在呆在前院,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好下手呢?

    何况这小道士明显不简单,让他忌惮不已。

    他大感头痛,在后院亭中来回跺脚转圈,绞尽脑汁要想出法子绝了后患。

    前院灵堂,马仁带着马仁和何子落唱了一阵,舞了几圈,到了中途休息吃夜宵的时间。

    何子落端了一碗汤圆,狼吞虎咽吃完,后面传来大师兄马迪的低沉的训斥声。

    “何子落,你好不晓事,咱本来只有三人,你又懒人屎尿多,一去大半晚,主人家要是不满意扣了银两,你拿什么赔大家?”

    在何子落脑海中记忆中,大师兄马迪从来对自己看不顺眼,向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处处透着对自己的厌恶。

    由于他是大师兄,他的态度影响了马仁和马媖,也对他不冷不热。

    这种态度在他前身上山来就这样,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在师父老马道长与自己便宜老爹是老友,对他还不错,要不然在师兄妹的排挤中日子还真不好过。

    可现在此何子落已非彼何子落。

    他看看大师兄饱含怒意的目光,再看看事不关已,低头海吃夜宵的二师兄马仁,心里秒懂。

    这是一种天生的排外!

    师兄妹四个除他之外都是孤儿,都姓马。

    而他,虽然出家道观,却是有家有根的人,姓何。

    师兄妹三个又都是被师父心善从小捡回来养大的,心灵深处藏着天然的自卑,为了掩饰卑微,表现出来的就成了冷傲,敏感。

    可怜的孩子,需要心灵疏导啊!

    何子落放下碗,用衣袖擦拭了嘴角的汤汁,给了马迪一个灿烂的笑脸。

    “师兄,刚才出了点意外,实在不是偷懒,主家要真扣了咱的工钱,都算我的!”

    他说完向主人家那帮孝子孝孙们走去。

    那李管家忐忑不安的样子何子落瞧在眼里,见他鬼鬼祟祟离开灵堂,哪还不知道这厮找陈二和王七去问情况去了。

    李管家离开了,钟府的人又在休息,这是最好的交流的时间。

    马迪被惊呆在一边,这何子落变化太大,原来自己骂他,他都不敢正眼与自己对视,只是懦弱的低着头由他训斥,半句屁也不敢放。

    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敢迎着他的犀利的目光,还敢嘻嘻哈哈镇定自若还嘴解释!

    如果不是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熟悉了他的相貌特征,他真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致于何子落说出了什么意外,怪他屁事,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