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紧,难道说……
我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我的身后,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黑色夹克,油腻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满脸的络腮胡子遮盖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小眼睛。
“你找张累干嘛?”男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的身份。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说话语气来看,他应该不是什么善茬。难道他是张累的同伙?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这位大哥,我找张累有点事,麻烦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谢谢了。”
男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你是什么人?找累哥什么事?”他再次问道,语气比之前更加强硬了几分。
我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我是他的……朋友,有点私事想找他。”
男人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我的话:“朋友?累哥可没跟我说过他有什么朋友是律师。”
男人把匕首藏进了衣兜。
我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是律师?难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我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大哥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律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
男人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是吗?那你身上的实习律师证是怎么回事?”
我顿时愣住了,这才想起我口袋里放着我的实习律师证。我暗骂自己大意,竟然露出了这么明显的破绽。
其实,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尽快找到张累,让他和刘姨办理离婚手续。不然,讨债人天天找她也不是个事。至于他欠钱的事我也管不了。
“这个……”我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子,别装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累哥?”
我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张累的朋友,我是来找他还钱的!”
“还钱?”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还想找累哥还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老几啊!”
我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张累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他欠了我钱,就必须还!”
“否则怎样?”男人挑衅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不屑。
“否则我就报警!”我豁然站起身,指着男人的鼻子大声说道,“到时候警察自然会找到他,让他乖乖还钱!”
这也只是吓唬人的话。
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之色。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小子,你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敢威胁累哥?”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冷笑道:“威胁?我只是在维护我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已!”
我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突然出手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座位上拎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你信不信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男人突然松开了手,我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累哥!”
男人点头哈腰地对着门口打招呼,我揉着屁股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网吧门口。
张累,他怎么会在这里?
刘阿姨曾经给了我一张张累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了张累。
我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网吧里污浊的空气让我一阵反胃。妈的,这地方真是来一次就够了。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把我推倒的男人,他正点头哈腰地对着门口打招呼,活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网吧门口。
张累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一条破洞牛仔裤,脚上趿拉着人字拖,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顶着一窝鸟窝。唯一不同的是,他比以前更瘦了,原本就瘦削的脸颊现在更加凹陷,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一样。
“累哥,您来了!”那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只哈巴狗一样,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您要的烟我已经准备好了,还有……”
“滚一边去!”张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落魄的样子,真是世事难料。
“小戴?”张累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不欢迎我?”我冷笑着反问。
我怎么也没想到张累就是我在市里八年前认识的兄弟。那时候,我在市里师范学院读法律。有一次,在舞厅认识了张累。
张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说道:“阿彪,这里没你的事了,滚吧!”
“可是累哥,这小子……”阿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累一个眼神制止了。
“滚!”张累怒吼一声,阿彪吓得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离开了网吧。
张累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我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啊,老弟兄,让你见笑了。”
“没事!不打不相识嘛”我客气地打断了他。
我跟张累道明了来意。
“离婚?”张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原本就浑浊的双眼此刻更是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困兽般低声嘶吼,“老子现在这副鬼样子,还离个屁婚!”
我皱了皱眉,网吧里乌烟瘴气,混杂着烟味和汗臭,熏得我头疼。我掏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能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怎么?你也嫌弃我?觉得我现在落魄了,没用了?”张累猛地灌了口啤酒,呛得他直咳嗽,却还是梗着脖子瞪着我。
“你冷静点。”我有些不耐烦,这都什么事啊,八年不见,这老小子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遇事就只会像头蛮牛一样乱撞。
我指了指他手中的啤酒,又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示意他消消火。张累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啤酒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扔给我。
我接过烟,熟练地叼了一根在嘴里,却没急着点燃。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媳妇要跟你离婚,总得有个理由吧?”我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看着他。
张累沉默了,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啤酒瓶,指节泛白,像是要把啤酒瓶捏碎一般。
“说啊!”我加重了语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给我装深沉。
“我……我欠了一屁股债。”张累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欠债?”我皱了皱眉,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赌博了?
“不完全是赌博。”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张累摇了摇头,“是生意失败……”
接下来,张累断断续续地跟我讲述了他的遭遇。原来,他几年前辞去了稳定的工作,下海经商,满怀雄心壮志地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一开始,他的生意做得确实不错,赚了不少钱。可惜好景不长,他投资了一个项目,结果血本无归,还欠下了巨额债务。其中,也有一部分赌债。
妻子无法忍受他整日浑浑噩噩,最终选择了离开,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张累痛苦地捂着脸,声音哽咽,“是我害了他们……”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其实,像张累这样的情况,在这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城市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多少人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最终却败给了现实,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弹了弹烟灰,平静地问道。
张累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我还能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沉声说道:“张累,你给我听好了,你是个男人,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顶着!离婚了才能让你的妻子和孩子得到安宁!”
张累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
张累的眼眶逐渐湿润。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直谈到夜幕降临才结束了谈话。张累同意离婚。
我转身离开网吧,身后传来张累沙哑的声音:“戴律师,谢谢你……”
我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径直走进了夜色中。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等待张累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相信,只要他不放弃希望,就一定能够战胜困难,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坐着出租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街头。
这座城市,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日夜不停地运转着,吞噬着无数人的梦想和希望。
但同时,它也孕育着无限的可能,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奔向这里,追寻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我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霓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也许,我也应该在这个城市,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阳阿姨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