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白像刚来探望完病人的客人，平静地走出病房。
穿过白色走廊，走过护士站。
那些奇怪的信息随着目光移动，不断在眼前跳跃。
却又不妨碍视线。
一个漂亮的护士妹妹瞪着卡姿兰大眼睛，目不转睛看着他。
何湘莲，急诊科护士，身高……胸围……
在根本没看清对方胸牌的情况下，眼前竟然浮现出对方个人信息。
自己要去行政部门搞人口普查，一定是效率最高那个。
不过他不认为这些信息是真的。
或许只是脑子出了问题，下意识编造出来的假信息。
其实他更怕护士妹妹认出自己这张脸。
走过去很远，他又才听见何湘莲和另一名护士的对话：
“刚刚过去那个小伙子长得可真好看，不知道哪个病人家属。”
“脸长得好看有屁用，我还是喜欢个头180，身强体壮那种。”
“啧啧，你才一米五，真想找个人把你当包拎？”
“我哪才一米五，明明是一米五一。”
“你怎么不保留小数点后面三位？反正我觉得身高不是问题，脸好看就赏心悦目。”
“关了灯还不一个样。”
“呸，好看的人当然要开灯了，总好过被一堆肥肉压死。”
丁白差点没笑出声。
突然，他全身绷紧，冷汗直流。
两个护士妹妹明明是窃窃私语，他距离两人至少有十几米远，怎么可能听得这么清楚。
难不成也是臆想？
如果是臆想，是不是意味着脑子出了大问题。
电梯里面人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坏了，又热又闷，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讨厌的体味。
丁白眯着眼，不敢去看身边这些人，害怕脑子里古怪信息越来越多，多得让他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刺眼，热浪袭人。
他摸出手机。
上面显示日期公历八月十三。
他清楚记得，发生冲突那天是八月十号。
昏迷了三天？
得赶紧回家去看看，三天没有联系，妈妈和小妹该担心成什么样子。
临滩医院大门口停着三三两两的黄色出租车。
丁白拉开车门，坐在了司机背后。
“去陈渡三元里。”
他家住陈渡区，不过不是三元里，而是三元里旁边的老冶金厂家属区。
房子是租来的。
他家以前也有自己的住房，不过母亲患病后，家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
只能就近租了套破旧的两居室。
陈渡区离高铁站所在的北岸区很远，属山城老工业区。
丁白年纪还小的时候，陈渡区就已经没落，母亲靠微薄的薪水把两兄妹拉扯长大。
可惜老爸死得早，不然家里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丁白尽量不去看窗外风景。
害怕眼前出现过度信息，让大脑无法承受。
他没去想诈骗同伙现在的情况。
人各有命。
除了工作时相互合作，大家其实和陌生人没两样，
他们不也没来医院陪伴。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三元里大街路口。
用手机支付四十多块车费后，手机传回一条信息：
银行账号余额623元。
随即关闭手机。
原本这单买卖至少能分一万多块，现在看来肯定拿不回来了。
不知道是小齐和刘小三勾结车站混混私下吞了这笔钱，还是别的原因。
他没打算追究。
都是违法乱纪，不然还能去巡警队报警。
当务之急，得尽快找条挣快钱路子。
小妹账户上剩那几个钱，不出三个月，就会被高额医疗费清空。
想到这里，他很不甘心。
花了近两个月时间，在高铁站附近通过观察、攀谈等等一系列手段，好不容易组的队，也就成功工作了四五次，就这么被人搅黄了。
不甘心又能怎样？
回到破旧的老冶金厂家属院，来到二楼租住房门前。
他没有马上去外走廊花盆下找钥匙开门，而是从自家门口直接走了过去，直到走廊尽头，这才转身回来。
毕竟刚出过事，他并不确定团队里是不是有人跟踪过自己。
如果外面乌七八糟的恩怨牵连了家人，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马上发疯。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厨房灶台上还留有做过早饭的痕迹，他闻了闻锅里面剩下的稀饭，很新鲜，说明早上母亲和小妹吃过早饭才出门。
他们可能去了医院。
丁白悬着心放了下来。
看来高铁站那帮混混并没有查出自己的底细。
他回到卧室，将自用手机从枕头下取出，这才把工作手机取下手机卡，然后恢复出厂设置。
出了门，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家属区后门附近的小河沟，将工作手机连同手机卡全部扔进了河里面。
他已经决定切断与团队成员所有联系。
至于挣钱，他还没做好下一步打算。
丁白奇怪自己昏迷了三天，居然肚子不饿。
闻锅里稀饭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想吃的胃口。
他决定先去母亲做透析的医院。
至于这三天行踪，他也想好了怎么对母亲和小妹去说。
山城的八月，气温高得地面能煎熟鸡蛋。
丁白却一点汗也没流。
皮肤透着丝丝冰凉，仿佛刚从空调开得极冷的商场里面走出来。
他逐渐开始相信昏迷期间那个声音所说的话。
难道一次雷劈真的给自己带来了脱胎换骨的转变。
如果脱胎换骨是真的，眼睛看到的信息是不是也真实存在？
去山城第二人民医院会经过一条热闹的商业街。
近十年，老工业区转型，因拆迁成本太高，引进高新产业难度极大，只能走工转商的路子。
陈渡区政府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搞了一个文化产业商业中心。
这条商业街就是文化产业商业区。
这里的玉器古玩行很多，也允许个人在指定区域摆地摊，只需每天缴纳二十块钱的占地费。
丁白对古玩玉器一窍不通。
这一行水深，没有名家手把手当亲儿子带，想通过看书，练就火眼金睛，等于痴人说梦。
刚休学的时候，想过进这一行，看过几本这方面的图鉴之类，最终还是因为无法快速赚钱就此作罢。
今天却有点不太一样。
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在他眼中有了文字描述。
大多数名称这辈子就没有听过。
一路看过去，一幅挂在地摊老板背后的立轴画卷引起他的注意。
眼前出现的信息让他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