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一片寂静。
风过木叶的沙沙声让人感到更加安静。
大长老凌远志匆匆赶来，死死盯着山坡上负手而立的慕然，没有主动说话。
即便他在蜀山资历最老，在职长老中修为最高，在这位面前，也只能算孙子辈。
修行界有几大定律——
修为越高，脾气越臭。
年纪大，容貌轻，不是老怪就是妖精。
没人愿招惹像慕然这种越活越精神的精神小伙，除非长年不出迷雾峰的老辈人出面。
慕然瞥了眼凌远志，移开目光，遥视浓雾深壑。
“死过一次的文卿是你徒弟？”
他的嗓音很平，没有起伏，也没有情感。
凌远志仿佛感受到一种无形压力，压得呼吸困难。
他还是努力保持心境平和，“是。”
风好似停了。
没有了沙沙的木叶声的山坡更让人压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慕然低沉的声音说道：
“丁白是我的徒弟。”
大多数人不理解这句话，也不知道丁白是谁，但心里清楚，慕然说出这个名字不是无的放矢。
凌远志心若擂鼓，汗湿重衫。
姚河、秦晴带回丁白抢走定风波和无葬两把剑的时候，他专门让外门支系利用各自关系，调查过丁白背景。
调查不可谓不仔细。
甚至军方和安全部门刻意掩盖起来的个人信息，也调查得一清二楚。
最后得出结论。
丁白只是一个幸运儿，偶然受天降其罚，步入修行。
又因天罚机缘，参悟到某种登山大道，脱胎换骨，修行进展远超同辈。
以玄医丹道进入商海。
被军方和安全机构看中，踏入世俗上位阶层。
一系列世俗耀眼的成就，在蜀山眼中屁都不算。
凌远志眼中，补全嫡传弟子大道圆满，才是蜀山未来根本。
即便后来丁白受昆仑青睐，区区一个借天罚逆天改命，却又误结绝丹的蝼蚁，也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
只要在稍微合理的情形下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即可。
昆仑还能真为一个刚入门的小子与蜀山结仇。
然而后续的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他的掌控。
先有韩衣人、何天心的强硬态度。
后有宗主慕然亲自现身，且亲口认丁白徒弟。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如果今天丁白不能完整的走出禁地，蜀山将迎来开山立宗以来，第二次天大危机。
……
宗主秋凡居然没有出现。
这让在场的蜀山众人感到意外。
昆仑宗主亲临，难道不该蜀山掌门出面迎接。
先前外围搜寻入侵者的几名长老也赶到这边，看见慕然与山门值守弟子描述一致，打算给他点颜色瞧瞧。
结果没等他们出声，便被各自一峰掌执剑意禁锢。
山坡上人很多，却安静得要命。
慕然简短下达命令：“不用等了，开门。”
何天心祭出桃符，投入深壑浓雾。
浓雾分开，雪白浓雾流瀑间，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展现在众人眼前。
刚一打开，黑暗中便有一道璀璨的剑光疾射而出。
落在凌远志身旁。
头发凌乱，衣服多处破损，满脸血污，看起来相当狼狈。
如果不是他跟凌远志站一起，很难相信这位就是蜀山下一代最有前途的天之骄子。
没等文卿开口，一道目光迅速扫视过来。
同时响起冷冰冰的声音：“文卿？”
有大长老师尊在旁，文卿自然不惧站在昆仑那边的任何人。
“是又如何？”
凌远志面色大变，阴神出窍，握持一把长剑。
一个好似阳神法相的大神通，挡在嫡传弟子身前，一道剑光斜斩而下。
与此同时，大地之上，雾气蒸腾，细微道意丝丝蔓延，整个山坡，仿佛被白云笼罩。
天穹高处，流云如百川入海，浩浩荡荡，缓缓下坠。
一念神通，道意使然。
锵锵数声响过，持剑阴神自剑尖开始化作灵气飘散，然后是剑身、手掌、手臂，身躯……
三四个呼吸，凌远志便呕血不止。
文卿想退，哪里退得了半步，数十条白雾宛如长蛇，死死缠住双腿、身躯和手臂。
一瞬间，体内两把飞剑仿佛被寒冰冻结，无法驱使半分。
“你杀他，我杀你，这很公平。”
慕然完全无视满山蜀山长老、门人。
再有一道雪白剑光破开流云百川，笔直一线疾坠大地。
快落到地面时，骤然分散成数十条细小剑气，在凌远志与文卿身前形成一条条流瀑也似的剑气栅栏，满地白雾轰然退却，又如一线奔潮再次涌来，疯狂拍打。
每一次潮涌，剑气便黯淡一分。
半空中出现一名头发花白女子，鬓发如雪，容颜却如少女。
“慕然，欺负小辈有啥意思，既然到访，不如我俩问剑一场。”
慕然瞥了眼女子，唇角扯了扯，“问个毛线，都几百岁的人了，还喜欢有在上面的习惯。”
女子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始今为君开。”
众人：“……”
什么虎狼之词。
但凡蜀山上了年纪的老人，谁不认得这位百年未下迷雾峰的前辈老人。
老辈中称她冰霜仙子，对任何门人都不苟言笑的前辈大能，现任掌门秋凡便是她嫡传弟子，也曾担任蜀山前任执法大长老。
谁能想到她竟然与昆仑宗主有说有笑。
韩衣人和何天心都把脸转了过去。
没脸见两人打情骂俏。
“给我面子，别找小辈麻烦。”
冰霜仙子挥挥衣袖，剑气更盛。
慕然傲骄的梗着脖子，“丁白若死，凌远志和这小子都得给我弟子陪葬。”
一切发生得太快。
文卿完全是懵的，直到听见这句，他才反应过来，赶忙大声喊道：“丁白没死，活得好好的。”
“是吗？”
慕然一脸不信。
这时，又有数道剑光掠出深渊，刚落地便被流散的剑气罡风横扫，摔了一地。
“听见了，你徒弟没死，收了吧！”
冰霜仙子手腕拧转，率先撤掉剑气。
慕然瞪向文卿：“若敢撒谎，就算整个蜀山护你，我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掠出深渊的双方门人越来越多。
一直未见丁白露面。
文卿面色苍白，总感觉慕然在看他，凌远志更是一脸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