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前往上古江湖。”
那道女声再次响起，“这儿才是你的家。”
她又一次提到了家的概念，对于高境界修士来说，这几乎是不可理解的。
“天下之大，随心所至，你不会以为这一方世界能够困住我吧？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的。”陈寻说道。
“不可以，你会死。”女声说道。
陈寻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天启者会杀了我？”
“是。他的强大超出你的想象，即便你飞升成仙，依然只是蝼蚁。”女声似乎是看穿了陈寻的想法，一句话就将他的计划斩断。
“仙人也是蝼蚁？这个天启者，他是什么境界？”
“他不需要境界，他是所有灵气的创造者，灵气是他温顺的孩子。”
女声冰冷没有温度，陈寻看着面前天照那硕大的头颅，陷入了沉思。
《世纪编年》一书中提到，天启者的力量来自日月星辰，他开创了灵气时代，这个说法倒是与女声所说的吻合。
如果灵气都是天启者所创，那他或许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试想一下，失去了所有灵气的修士，无论是金仙还是炼气期武者，在天启者面前都将与普通人无异，脆弱如同蝼蚁，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陈寻的脑海中浮现出在沪海郊外那天，天照那歇斯底里的怒吼，“境界是牢笼，灵气是骗局！境界是牢笼，灵气是骗局……”
被召唤出来的上神，意识都消亡了，脑海中只剩下一道简单的指令，但是这句话却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其中隐藏的，或许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本源！
他看向天照的双眼，沉声问道：
“你又是谁？要我留在地球之上，有何目的？”
“吾是带你回家之人，你寿元已尽，在上位面或者是前往上古江湖都是死路一条，唯有留在这里才是生路。”女声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就回答道。
“或许真的是这样……”陈寻轻声说，“但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我带回地球，说出你的目的。”
这一次女声没有立刻响起。
短暂的沉默后，陈寻再次开口，“怎么，不能说？还是说你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吾在思考，目的是凡人才会有的心绪，不符合吾之大道，吾行事遵循天道，只看是否，没有目的。”女声缓缓答道。
“你是天道？”
“是。”
女声这回毫不犹豫，陈寻心中一凛。
“这个世界的天道，弱得不堪一击，可你看起来似乎比祂要强很多。”
“三千世界，三千因果轮回，尽收吾之眼底，但这些并非本吾。”
“我猜那个弱鸡也不是你的本体，现在和我对话的，也只是你在现实世界的一道投影吧？”
“是。”
“那你的本体在哪里？”陈寻步步追问。
沉默再次降临，几秒后，女声答道，“不可说。”
“你不配合我很难信任你。”陈寻摊了摊手。
这是万年以来，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态摆在了弱势方的位置，因为无论是可以赋予渡劫期大能二次生命的天道，还是灵气缔造者天启者，似乎都不是目前的他能够接触到的层面。
但他更讨厌这种为人棋子的感觉。
上一世，即便面对着不可逾越的仙门限制，他依然抗争到了寿元的最后一刻，这一世要他乖乖听这个所谓天道的安排，怎么可能？
“那我只能亲自前往上古江湖一探究竟了，哪怕死在那个天启者手中，也无所谓。”陈寻继续说道。
“不可以，你不可以前往上古江湖！”
冰冷的女声中终于听出了一丝情绪，天照头颅上宛若太阳的巨眼闪烁着愤怒的红光。
“我猜，你的本体在某个不可知的地方与天启者本体对峙，所以你们都来不了地球，是吗？”陈寻淡淡地问道。
天照眼中的红光骤消！
那双巨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一丝疑惑，随后又迅速恢复了自然。
“……吾不会说谎，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女声响起。
“不会说谎？”
陈寻有些意动，“看来你们这些神明还真是高傲，连对凡人说谎都不屑一顾，那么，这意味着我可以仅靠‘是与否’的提问就得知你的一切秘密！”
“唉……”
女声罕见地叹了口气，“傻孩子，吾可以选择沉默。”
“既然是我提的问题，那么答案我必定已经心知肚明，你能沉默到几时？”
陈寻笑了笑，开口说道，“幻影迷雾的产生，是这个时代死掉的修士转化的，是吗？”
沉默。
“所以日倭三宗全灭，天刀门外的迷雾才会迅速补充，后面没有人死，补充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而为了召唤这个天照，日倭几乎亡国，迷雾再次快速产生。”
沉默。
陈寻没有管她，继续自顾自说道，“在我回到这个世界以后，死亡的武修数量似乎大大增加，甚至出现了亡国灭种的现象，所以你带我回来，是为了消灭现存的武修，对吗？”
“纠正一点，在你来之前，死亡的人数只多不少，历代没有片刻停息的战争带走的人命何止亡国灭种。”女声突然开口。
“你说得对。”
陈寻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带我回到这个世界，并非为了灭世，因为人类自己就会毁灭自己，你要我做的，是他们穷尽一切力量也做不到的事情：摧毁幻影迷雾。对吗？”
沉默。
“摧毁的迷雾，爆发出灵气，这或许会导致末法时代的终结，但是有我在，我会将那些灵气尽数吸收，用来回归巅峰境界，甚至是用以突破飞升，这就导致迷雾和武修都会变得越来越少，最终的结局是天下灵气汇聚于我一人之身，对吗？”
依然沉默，只是空气中莫名弥漫了硝烟的气息。
“我曾经尝试了两万年，都没有突破到仙人之境，这是你搞的鬼，正因如此，这也成为了我心中的执念，所以当我收集到足够的灵气，一定是用来突破，而不是将它们释放出去终结末法！”
“由此可以推断，幻影迷雾也是天启者离开前制造的，而你，想要借我之手毁了它！因为灵气是天启者的亲儿子，它的存在对你百害而无一益，对吗！”陈寻的语气渐渐凌厉。
回答他的依然是无边的沉默，整个世界似乎归于寂静，浩渺的天地间连一丝风都没有。
只有天照硕大的双眼久久凝视着面前渺小的身影，满含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