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阴曹凝望着林天，纵然其威如神，他亦无所惧。
林天只是望着钟阴曹，并未出声。
“天师，便是杀尽天竺百万兵，也无法改变什么。”
“只是继续下去，一切将会失控。”
钟阴曹苍老的声音响起，“若两国真正交锋，大战骤起，世界动乱，众生因此颠沛流离，便是天师所期望能够看到的么？”
“滔天的炮火，无法伤及天师半点衣袂，可却足以令无数的士兵，平民为之殒命。”
钟阴曹的语气平和，他不是在和林天讲述什么道理，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若天师一意孤行，钟阴曹拦不住，可我相信，太乙天师的弟子，终会有一颗慈悲之心。”
“人有七情六欲，天师亦有如此，男儿一怒，血溅天地，天师一怒，流血漂橹，我不认为天师所为有错，我若如天师这般年轻气盛，拥有这等力量，亦会拔剑，杀尽天竺百万兵，为至亲报仇。”
“可是，我从未有过天师之力，那些曾经同我高歌，在枪林弹雨之中倒下的兄弟们，也只能暗含恨意。”
“我已经老了，又被世人称呼什么华夏军神，不过是一个将死的凡人罢了。”
“可华夏若需要我，纵然是粉身碎骨，我依然在。”
钟阴曹的声音满含沧桑，他甚至有对林天的一种艳羡。
他年轻时，也曾仗剑天地，向往那一剑纵横三千里，双手横推十九州的热血豪情。
可最终，他看到的，是一位位生死弟兄的倒下，是无数人的哀嚎，是那熄不灭的战火，还有那身为人面对战争的绝望。
林天依旧不曾说话，只是，身遭的雷霆似乎已经逐渐平息。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他会嗤之以鼻。
可眼前的这位老人，林天却是心怀敬意。
少年从军，一生历经多少次战斗，以凡人之躯，在多少次战争之下生存下来。
钟阴曹，是以凡人之身，从无数场地狱之中活下来的存在。
待他不用再战的时候，却已经年近五十，而这一生，他无儿无女。
他的膝下，都是那些同他一起倒在战场上的子女。
他这一生，所有的薪资从未留下。
以凡人之躯，将这一生，尽数奉献给了华夏。
林天记得，他师父太乙天师曾经说过钟阴曹的名言，他从天地之中来，见证众生疾苦，战火无情，最终，也将一无所有的回到天地中去。
国，便是家，华夏便是他钟阴曹的家。
天师有天师的道，凡人有凡人的道，他钟阴曹的道，就在脚下，以毕生献国，凡人之躯，血肉铸造华夏。
林天望着钟阴曹，缓缓道：“钟老觉得，这三言两语，我会动摇么？”
“天师自然不会动摇，我来这里，也不仅仅是阻拦天师的。”钟阴曹淡笑道：“七局都挡不住天师，我这把老骨头自然也拦不住。”
“我其实还有一件事，不仅仅是希望天师罢手，之前季家，许家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来的第二件事，便是请天师伏法。”
此话一出，四周的雷霆威压骤升。
“小天！”
林卫军心惊肉跳，他生怕林天因此对钟阴曹出手。
钟阴曹对他来说，也是他从军的信仰。
“天师若不伏法，世人将效仿天师，届时，华夏当乱，亦是百姓受苦。”
“所以，钟阴曹还有一件事，那便是请天师认罪伏法。”
林天目光冰冷，“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他的确敬佩钟阴曹，可不代表，钟阴曹便可以肆意妄为。
“人各有道，这是我的道，纵然死在这里，挫骨扬灰，只要念头通达，无怨无悔，又有什么可值得在意。”
“我想，天师年少轻狂，豪气凌云，万事求念头通达，为此便是竖立万敌，为世人所不解亦无所畏惧。”
“我始终相信太乙天师，他教出来的弟子，亦是人杰。”
林天身遭的雷光渐渐散去，法身逐渐内敛。
四周的雷霆，也逐渐平息。
钟阴曹的脸上，无悲无喜，和林天相同。
他们有各自的道，为各自的道而行，所以，不论是生死，杀戮还是止戈，都不足以令他们的心境浮沉。
“好一个人各有道，钟老以凡人之躯，不惧声威，不畏生死，难怪为世人敬仰。”
林天淡淡开口，“此地已经倾覆，再杀下去，的确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抬手间，金光浮动，笼罩在了周山和林卫军的身上。
下一瞬，一道金光横跨天地，向华夏而去。
钟阴曹望着林天离去，又看了看眼前一片焦土，不由轻叹一声。
此事虽了，却依旧有无穷后患，对于华夏仍旧是个大麻烦。
“走吧！”
钟阴曹苍老的声音响起，一旁的大宗师长舒一口气。
“钟老，还是您，这位天师传人，连许家都灭了，天竺都损失惨重，居然被您一番话劝住了。”身旁的大宗师发自内心的敬佩道：“您虽然是凡人，可连赵无极，赵老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被您轻而易举做到了。”
钟阴曹坐在直升机上，缓缓摇头，“你错了。”
“不是我劝住了他，这位天师要做的事情，不是我所能够劝住的。”
钟阴曹见过世间这么多人，自然明白林天那双淡然的眸子意味着什么。
林天，不是被他这番话打动，而是林天自己的心中，亦有家国，有华夏。
他不是在给他钟阴曹面子，是给华夏西南边境的士兵，还有众生一缕仁慈。
一旁的大宗师茫然，不明白钟阴曹的话。
“林天，他不是什么恶人，你且要记住，若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所遭受的一切，他早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世家的傲慢，权贵，富豪的傲慢一直存在，只是之前太多次，他们欺凌的是那些无力反抗的普通人，这一次，他们踢到了铁板上罢了。”
钟阴曹知道林天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所以，他并非是装模作样，是真正的理解林天。
“而杀戮，力量，是让那些傲慢的高人、贵人们，最容易，最快速明白什么是畏惧，从而不敢，不再肆意妄为。”
“有人还在高谈阔论一些人的无辜，只是他们，并非是傲慢之下的牺牲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