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还是那间熟悉的宫殿。
美人榻上的女人依旧在缝着孩童的衣物。
浓密的睫羽睁开，宋明微慢慢停止住喘息。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又或者，母妃的执念是什么呢？
她张开口，轻轻叫了一声“母妃”。
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听到了。
美人榻上的女人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看向她。
在那瞬间，宋明微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是她在现实中的那样！
她眨了眨眼，姜灵晚如今真正的样子在她眼前显现——
原本倾城绝世的脸布满尸斑和交错的血痕，双眼一片黑洞，白色的蛆虫从眼眶里露出，白裙上满是鲜血。
昏黄的光线下，女人用那双黑洞直勾勾地盯着宋明微，嘴角提起诡异的弧度。
宋明微再次眨了一下眼，恐怖的面容消失，姜灵晚依旧那副温柔的样子，只是眼神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旧直直盯着宋明微。
她的声音也如同老旧而卡顿的播音机，断断续续而空灵。
“宝宝……你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怎么不笑了啊……宝宝……”
“清目”还没失效么……
冷汗瞬间打湿背心，宋明微当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绝对不是母妃！
脚腕上的金镯在发热，说明……现在的她有危险……
宋明微后退一步，差点被身后的纱幔绊倒，她白着脸，猛地转身冲向殿外。
身后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吼“宝宝——你去哪儿……回来……给我回来！！啊啊啊！！！”
女人的嗓音里发出常人无法发出的诡异尖叫。
“外面危险……不许出去！！！你不许离开我！！！！！”
宋明微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母妃之前温柔的模样，和如今的恶鬼形成天壤之别。
眼尾泛起潮湿，宋明微慌头无助地只能往前跑。
可是跨出殿外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一条陌生的大街上。
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宋明微以为自己又踏入了某段记忆中，但是她伸手却能碰触到过路的人，甚至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会撞到她。
“槽，谁特么走路挡在路中间啊……哦哦，原来是个小妹儿……小妹妹，你你咋一个人捏，你的爹娘呢？”
宋明微看着他，摇了摇头。
又看了看自己，又变成小孩子的模样了。
陌生人还想说着什么，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出现，抱起了宋明微。
抱着自己的人身上有熟悉的香味。
宋明微转过头，果然是大师兄。
“爹娘去买东西了，我是她哥哥。”
路人看了看这两兄妹的样子，有些“啧啧”惊叹“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爹娘才会生出你们兄妹哟……”
仔细看又觉得这兄妹长得着实不太像，不过见那小妹妹一看到这人就极为依赖地靠上去，青衣公子看起来也很可靠的样子，于是放心点头离开。
宋明微抱着大师兄的肩膀，突然道“大师兄，现在的娘亲，我说的是这里的娘亲，其实是真的娘亲，对吗？”
这话很绕，但宋明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况。
“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幻境，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墨阳玉听到这话没有回答，眼神落在宋明微脸上，眉尾轻扬。
他原以为，按照小猫的性格和这个境的难度，怎么说也得花不少时间来解境，保不齐还需要他介入帮助。
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小猫就自己先解出来。
既没有向他求助，也没有依靠他。
宋明微还等着大师兄的回复，但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声音，有些疑惑地抬头。
“大师兄？”
墨阳玉言简意赅“嗯。这是境，以真作假，以假乱真。”
“以你真身，入他人之忆，所以一切既可当真，也可视作幻境，全看怎么解。”
宋明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把头靠下去沉思。
墨阳玉抱着她拐入一条巷口，沿着小巷慢慢前行，宋明微发现他们走的路越来越偏。
走到一条偏僻路口后，墨阳玉停下了，放下宋明微后，没有再往前走。
“去吧。”
宋明微走了两步便不由往后看，看到大师兄仍然在她身后才安心往前走。
墨阳玉的眼神一直追逐宋明微，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
宋明微走了大概几百步，便听到了清晰的争吵声。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果然又恢复成了现实的样子。
她已经明白自己进入这个所谓的“境”后，变大变小的规则了。
宋明微直接走过去，看到了正在争吵的两人——
母妃，和一个带着半张面具的黑衣人。
“……你如今隐姓埋名，不再过问宗门的事，是想叛变吗？”
“我自离开的那一天起就说过，我姜灵晚从此与凡人无异，和你们再无瓜葛。”
黑衣人似乎被她的话刺痛，低声道“……灵晚，我也只是想提醒你……没有人能真的回归平常人的生活。”
“你的毒，怕是已经压不住了吧。”
姜灵晚冷哼“不劳您费心了，告辞。”
宋明微瞳孔一怔，“小心——”
从背后而来的剑一下穿透姜灵晚的身体，姜灵晚瞬间将插入的剑折断，反手以灵力回击，断剑刺中黑衣人的心脏，一击致命。
身上的血迹在一点一点扩散，很快便打湿了半身白裙。
宋明微的眼睛一瞬间红了。
“母妃！！！”
宋明微本能地想冲过去，但还没踏出去便被人拦住了。
墨阳玉抓住她的手臂，淡声道“别过去。”
“……为什么？”宋明微看向墨阳玉，眼神不解。
墨阳玉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宋明微只感觉到了抓着自己的的手很用力，让她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看。”
墨阳玉没有说，最残忍的是只能看，过去发生的事即使知道了也无法改变分毫。
“制造这个境的人，在取得……他们记忆的同时，也会和他们达成一些合作。”
宋明微盯着那边的身影，眼睛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比如，完成境主的执念。”
墨阳玉不疾不徐的清冷嗓音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