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好想你啊。”
殿外凉风渐起，吹进殿内。
宋明微拥着姜灵晚，坐在宫殿门口的白玉台阶上。
夜晚的风很大，吹得园中的花瓣漫天飞舞。宋明微靠在娘亲身上，伸出双手用力地抱住她。
抱得那么紧，似乎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了。
冰冷的手掌缓缓抚摸在脊背上，恶鬼是没有体温的，可宋明微只觉得心里暖和极了。
姜灵晚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孩子。
“你是宝宝，但你是另一个时空的宝宝……对吗？”
宋明微睁大了双眼，眼泪汹涌流出。
原来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小时候，宝宝的魂魄总是不稳，我请大师来看……他说，你是一魂双体。”
“那时我就想，原来宝宝有时候会自己跑到另一边去……那边的宝宝有没有娘亲照顾呢，会不会，感到寂寞和难过呢……”
姜灵晚轻轻蹭了蹭宋明微的额头，嘴角扬起笑容，像是分享一个小秘密一样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宝宝，你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叫了我妈妈。”
“我听到了。”
“宝宝，我很开心。”
“宝宝，你再叫我一次，像那天那样再叫我一次，好不好？”
她把心愿的答案递到了她手中。
眼泪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宋明微的思绪，让她混乱到组织不了语言。
“妈……妈……”
“谢谢你，愿意来到这个世界，愿意做我的宝宝。”
姜灵晚轻轻合上了双眼，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明天，会是个怎样的天气呢？好想和宝宝一起去看看……”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几乎听不清了。
宋明微更加用力地抱紧她，脸上满是泪痕，她努力扬起笑脸，细碎的星河在眼里流淌，像是看到了真的好天气一样。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有太阳，有花，还有风……妈妈，你愿意和我去花园散步吗？我想给你说说，我在那个世界的事……还有去了修仙界后的事……”
我认识了好多人……我知道了，原来我一直都被爱着……我是最幸福的孩子……
我学会了照顾自己，还学会了做长寿面……你想尝一尝吗？我一直一直都很想你……妈妈。
妈妈，不用再担心我了。
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记得回家。
妈妈，不要忘了我。
妈妈……
姜灵晚的身体渐渐萎缩，最后化为晶莹的流沙，随着晚风吹散而远去，空留一件白裙，和落入泥土中的一颗晶莹剔透的鲛珠。
宋明微环抱母亲的手轻晃了一下，彻底落空。
我爱你。
我爱你。
我话很多……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说不完……
妈妈，其实我最想说的……
是我爱你……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怀中的白裙上，宋明微浑身颤抖地拥住了白裙。
红色的鲛人珠在泥土中发出幽幽光泽。
＊
姜灵晚下葬那一日，宋明微作为她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公主，破格被允许跟着一起进入皇陵。
那一天，从未见过雪的皇城第一次落了大雪。
宋明微身披孝服，在雪中跪了很久，墨阳玉在她身后为她撑伞，最后，她将一朵芍药轻轻放在了墓碑前。
姜灵晚所住的宫殿依旧被宋玄佑安排了人打扫，连宫殿外的长廊也是时时有人清理，并摆上新鲜的芍药花，像是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居住。
宋明微很担心自己老父亲的状态，但他只是摆摆手，笑道“我只是怕，你母妃找不到熟悉的路，便不愿回家了。”
宋明微没有再多说什么，斯人已逝，幽思长存。活着的人必须有些念想，才能支撑自己度过余下的岁月。
一切事情处理完，宋明微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她留下一些天灵地宝以及珍贵的药材后，跟老爹告别。
宋玄佑虽极为不舍，但临别前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让她安心修仙，如果哪天不想再修了，就回到这里，做逍遥自在的公主。
宋明微笑了笑，脸上依稀可见和宋玄佑相似的眉眼。
“爹，你放心，我现在能照顾好自己了。”
但宋玄佑看了看她身后的墨阳玉，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你娘有句话说的很对。”
宋明微“什么话？”
宋玄佑“她说，我们家明微啊，就像个小汤圆似的。”
宋明微“娘亲是夸我……？”难道是夸她外白内黑，虽然看着很笨，但实际很聪明！
宋玄佑“她说你啊，看着又糯又白，又软又甜，容易被欺负啊。”
宋明微“……”
宋玄佑“不过，你也大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要是有看得上的……不妨带回来父皇给你把把眼……小白脸也没关系……咱家养得起……”
宋明微“停停停停！”
宋明微“爹，咱先不说这个了。”
她小心地转过身，看看身后人的反应，见大师兄在侧对着她看其他东西后吐出一口气。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墨阳玉转过来，淡淡道“有事？”
宋明微默了两秒，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她不敢哪！
虽然大师兄确实不错……
宋玄佑见她这幅样子，愈加叹气“你可是公主，硬气一点！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不论男女，都可以绑回来……父皇帮你……”
宋明微“好了爹，谢谢爹，不用了爹。”
宋明微连忙抱住他，心怕他再口出狂言，惹怒了旁边的大师兄，然后被一刀劈死。
“爹啊，我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可要等着我回来。”
宋玄佑拍拍她的背，“放心，父皇要是走了，以后谁还给你撑腰，你娘晚上不得骂死我……”
“我啊，就守在这里，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皇城的大门都为你打开。”
“你永远是这里的公主殿下。”
宋明微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轻轻蹭了蹭。
“爹爹，再见。”
在天黑之前，宋明微和墨阳玉一起离开了皇城，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离开前，宋明微转身远远看了一眼，却看到宋玄佑站在城楼上向她挥手，远方是金光灿烂的皇宫以及这几日走过摸过的红色宫墙，粉色的花瓣从遥不可及的天边拂来。
芳菲已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