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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晦明不定(下)

    谢云襟趴在火堆边睡着了。他太累,累得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什么事都得等醒来再说。

    他对自己能如此平静感到讶异。他刚杀了最爱他的人和他最尊敬的义士,却意外的宁静无波,是否金夫子的教育不知不觉中在他心底植入了种子,植入了自私自利与混淆是非?而今正是萌芽之时……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醒来时还没天亮,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睡过头,还得通知希利德格避开埋伏。

    他将马肉收入行囊,挑了根柴火照明,往山上去,找着泉水喝了个饱,继续前进。他不知道要走向哪里,溪谷、峭壁等复杂地形他一概绕过,只走马匹能走的地方,绕了好大一段路。

    他没有这座山的地形图,只能靠方位勉强确定自己在山的哪个位置,尽力往山后绕去。只能祈祷一切顺利,至于对谁祈祷,佛祖、玉皇大帝,还是萨神?他不知道。

    快到中午时,他终于抵达山的另一边,举目望去,道旁都是枯草,远方有个村庄,再过去些就是圣山范围,却没见着希利德格的队伍。

    该死,终究来不及了吗?谢云襟有些茫然。

    ※

    希利德格领了八十名刑狱司骑兵追赶逃亡的奴隶跟被掳走的卡勒。要不是孟德主祭特别吩咐卢斯是胡根亲王的卡勒,必须派精细聪明且有能力的人去追,他才不愿接受这任务,虽然这本就是刑狱司该干的。

    他素来厌恶贵族,且将厌恶毫不掩饰地放在脸上,这与他的出身无关。其实他也是贵族出身,家族虽然没落,爷爷仍是巴都的土地行政官文吏,要不是有点家底,想专注读书考取祭司院也不容易。

    他厌恶贵族,除了大多数贵族不是笨就是坏,而极少数贵族又笨又坏外,还有一层基于教义上的理解。萨神的世界众生平等,人也该是平等的,神与人之间的桥梁是祭司,祭司的伟大在于他亲近萨神,而且还要考察才能得到资格。贵族算什么?凭什么有人生来高人一等,可以继承一切,享受特权,而有人却是平民,一无所有?而他论述的最大佐证便是圣衍那婆多当初抛弃了贵族身份投入神的怀抱。

    贵族阻挡了人们亲近神。

    当伴笔时他曾请教过古尔萨司,古尔萨司问他:“奴隶在哪个位置?”

    “奴隶不算,奴隶是物品,不是人,奴隶应该与猪马羊狗放在一起衡量。”

    “为什么奴隶要另外考量?萨神眼中,奴隶与贵族难道有差别?流民又该怎么算?”

    “奴隶与贵族无差别,流民也无。”希利德格回答,“但之所以有奴隶与流民,是基于管理、生产、对罪犯的处罚等现世的考量,是为了荣耀萨神,使现世更有序。”

    “那么,贵族的存在也是为此。我们需要管理民众,我们也是贵族,关内以前叫皇族,现在叫九大家,即便九大家中每一家取得权力的方式不同,依然存在贵族。”

    “贵族是自然存在的,因为管理需要权力,权力需要分配,只要分配到权力,他就是贵族。家庭中,年纪较长的男子是贵族,队伍里,什长是贵族,百夫长是贵族,千夫长是贵族,巴都里,亚里恩是贵族。因为我们需要管理,才授与权力给亚里恩,让他为我们代行。”

    “祭司院可以直接管理百姓,不是没这样的例子。”希利德格辩称。

    “阿突列巴都?那也叫管理?”古尔萨司露出慈祥的微笑。他笑得太慈祥,以致于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带着嘲讽。

    古尔萨司继续说着:“权力并不能让人亲近神,反之,权力使人堕落,让祭司们远离更多权力才能更清楚聆听神的声音。权力的层级要清晰,这也是为什么祭司院管理亚里恩,而亚里恩管理民众,也是经文上圣衍那婆多抛弃贵族身份的原因。”

    这就是一场标准的教义争辩。圣衍那婆多究竟为什么抛弃贵族身份,是因为他认为贵族不应该存在,还是因为他希望更亲近神?谁取得教义的解释权,甚至能改变制度。

    “希利德格,你很聪明,我器重你,但你还年轻,有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古尔萨司告诫希利德格,“不要对教义存在太多揣测,先遵从先贤的想法,真正理解先贤对教义的解释,这样当你能自己有所理解时,别人才会尊重你的理解。”

    古尔萨司语重心长道:“不要让我失望。”

    希利德格听懂了古尔萨司的话意,对他的嘉勉铭感于心,那份睿智叫人不得不敬佩得五体投地。他是受器重的,要对得起这份器重,所以他仔细查探,好容易找着奴隶扎营地点,得金云襟指引道路,又追赶了大半天仍不见奴隶踪影。

    这不合理,三百人,牛马都不够,就算逃命,一日步行也难超过八十里,自己追了半天,怎可能追不到?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金云襟骗了我!”

    金云襟为什么骗自己?基于对奴隶的同情,受到胁迫,还是……他皱起眉头,那个待人素来冷漠的新进学祭在想什么?

    马匹已太过疲累,不能用同样的方式赶回,得歇息,希利德格在附近寻了村庄宿了一晚。照脚程推算,即便回头从另一条路追赶奴隶只怕也来不及了,这次的任务以失败告终,卢斯卡勒……那条狗凶多吉少,自己难免失职,这会是个污点。

    自己甫上任不久就犯下大错,说不定会被调回祭司院,希利德格闷闷不乐,率众回到三岔口附近。他就是在这里错失奴隶,正犹豫要不要再赌一把,忽闻一声大喝,山坡后涌出一群骑手,为首人大喊一声:“放箭!”

    山头冒出十余人,纷纷放箭,前方的骑手也放箭攻来。希利德格突遇袭击,他虽年轻,实有大才,虽惊不乱,左手抄小盾护身,高声大喊:“散开!取盾!避箭!”刑狱司的人可不比奴隶,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一群人或挥刀格挡,或取盾遮掩,或藏身马腹下闪避弓箭,饶是如此,仍有七八人中箭倒下。

    希利德格下令取箭还击,山顶的弓手有遮蔽,难以命中。希利德格取来弓箭,觑准目标射中一人,但对方占据地形优势,未几,己方已有十余人倒下。

    希利德格正要下令撤退,对面一声吆喝,冲杀过来。此时马匹损失大半,手下喊道:“是流民,小祭快退!”希利德格追丢奴隶已经失职,若在此丢了手下孤身撤退,只怕再难抬头,他性格高傲,昂声道:“列队,还击!”

    他抽出弯刀大声喊杀,对方人数占据上风,几乎有己方两倍人马,冲突发生,希利德格挥刀斩死一人。若是一般流民,刑狱司不会轻易就输,但这批流民可不一般,都是曾经的贵族或贵族侍卫,领导他们的是胡根亲王的弟弟马勒亲王,只见刀光飞舞,枪影幢幢,血花洒在道路上,尸体逐渐累积。

    希利德格预感自己即将死在这无名荒野上,而他连自己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他砍倒一名流民,却被划伤大腿手臂,背上吃了一枪。

    他虽还在抵抗,但带来的队伍已死去大半,自己也就要倒下了。

    快了,用不了多久。

    若不是圣护队及时赶来……

    “快,就在那!”谢云襟喊着,带领圣护队赶来救援。

    圣护队怎么会来,他们不是应该在圣山周围巡逻吗?就算距离这里最近的圣护队都有数百里之遥,他们怎么来的?

    只听谢云襟高声大喊:“希利德格!希利德格!”

    希利德格喊道:“我在这里!”

    将近两百名圣护队员冲入阵中,追杀企图撤退的马勒。“真有你的啊,金云襟……”希利德格不住喘气,心中想着。

    流民不是圣护队的对手,马勒没逃掉,他已不是贵族,当即被斩杀,手下只有十余人逃走。谢云襟看着他的尸体,想起遭受屠杀的奴隶,还有独臂人,快要压抑不住嘶吼的冲动。

    原来谢云襟绕过山头,发现自己即便追上希利德格也来不及阻止,他想到一个办法,既然拦不住,就带人去救。他前往最近的村落打听是否有护卫队可以借调,这纯属瞎撞,虽然靠近巴都的部落往往规模较大,但要借调一两百人的护卫队伍也太难,何况人家又怎会信你。

    但谢云襟成功了,部落的人虽不信他,却告知他有一支圣护队就在村外驻扎。这支队伍因与阿突列巴都在圣山附近发生战斗败北,死了二十余人,伤了三十几人,被下令离开圣山区域休整,刚养了几天伤,谢云襟就来求助。

    本来他们也没理由相信随便一个少年,但谢云襟总不至于谎报军情惹祸上身,他们刚丢了脸,急于立功,这事若是假的,不过遭受戏弄,但如果真的救出刑狱司——且是目前最受器重,在奈布巴都最为闻名的小祭希利德格,那可是大功一件。

    于是他们跟着谢云襟快马加鞭一路追来,终于赶在希利德格战死前将他救下。

    谢云襟找到希利德格,希利德格向他表达谢意,问起他为何会带着圣护队赶来。谢云襟编了一套说词,说自己遭遇奴隶叛变,与金夫子失散,被迫跟奴隶逃亡,被逼向希利德格说谎,后来奴隶被流民杀害,金夫子赶来救他,重伤不治,他则推敲出流民别有所图,寻得圣护队赶来救援。

    “萨神会接引金侍卫长的灵魂回到身边,请节哀。”希利德格安慰谢云襟。细节先且搁下,毕竟谢云襟刚遭遇丧父之痛,而且希利德格受伤不轻,需要找地方休息。

    “找到卢斯卡勒啦!”刑狱司战士发现了平放在板车上被安置在三岔路口另一边的卢斯。谢云襟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希利德格忙前往察看,他这回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抓住奴隶,而是救回卢斯。

    卢斯伤得很重,脸色苍白,他张开眼,先看到希利德格,然后才看到他身后的谢云襟,瞪大了眼睛。

    “你……”

    “你需要好好休息。”谢云襟不慌不忙上前道,“之前得罪了,请卡勒好生休养,之后再问罪不迟。”

    卢斯却不放过他,抬手指着谢云襟:“我……看……你……你勾结奴隶……”他气急攻心,说完这句话,一口气接不上,竟尔昏了过去。

    希利德格疑惑地望向谢云襟。

    谢云襟摇头:“他伤得迷糊了,我那时被挟持,不得不假作顺从,等他醒来,我会好好向他解释。”

    哪能让他醒来?谢云襟心想。为了独臂人,为了奴隶,一定要卢斯卡勒死才能奠祭那些因他的残虐而死的人。只是要如何不动声色地杀掉卢斯卡勒?这有些麻烦,不能在他身上制造更多伤口,也不能让人起疑。

    希利德格正要发问,忽地一阵晕眩,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亲爱的希利德格小祭,您需要养伤。”希利德格的狼狈给了谢云襟想法,他道,“许多战士都受了伤,都需要休养,请你们在最近的村落养伤,让我带领卢斯卡勒先回巴都。”

    “卢斯卡勒也受伤了。”希利格德道,“他不需要留下吗?”

    “小村落医治不了这样的伤势,巴都才有好大夫。”谢云襟摇头,“我尽快带他回王宫,胡根亲王才会放心,我会禀明是小祭救回卢斯卡勒。”

    “是你救回来的,萨神在上,不要用关内人奉承的手段应付我。让荣耀归于萨神,人间的归于人间。”希利德格想了想,他现在的伤势若不休养,骑马也快不了,而且还有许多伤兵需要救治,于是道,“听你的。”又道,“你救我一命,以后叫我希利就好,只有波图小祭与少数人会私下这样叫我。”

    谢云襟道:“愿萨神庇佑你,希利小祭,我先回去啦。”

    谢云襟跟着队伍回去,他虽然只是学祭,却是古尔萨司的侍笔,又率队救了众人,希利德格留下养伤,队长领导队伍、萨司

    领导队长也是萨教的习俗,谢云襟当下俨然便是这群人的领军。他借口卢斯卡勒伤势严重,催促加快脚程,天黑时恰恰抵达胡根亲王的奴居。

    “我们今晚在这休息?”谢云襟问队长,“行吗?”

    这些人中午才经过一场好杀,又着急赶路,早已疲累不堪,队长道:“就听小祭的吩咐。”

    “我不是小祭,只是个学祭。”

    队长道:“金小祭救了希利德格小祭,又救回卡勒,立下如此大功,以后连主祭都能当上,称呼小祭只是早几年而已。”

    “萨神自有安排。”谢云襟心想,关内那一套关外难道就没人用吗?

    奴房的尸体已被挪走,门口守卫森严,没逃走的奴隶都被囚禁审问,只留下十几个小孩,有些是父母不忍孩子当流民而遗弃在这,有些则是父母已被押走。

    关于整个事件,谢云襟还有许多地方想不通,他想在这里印证自己的猜测,顺便处理掉卢斯卡勒。他吩咐队长安排刑狱司战士在空的奴房歇息,让卢斯卡勒单独在卫所休息,安排几人守卫,除了自己不许任何人入内。

    他找了间空房,正要歇息,忽听到孩子的哭声,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被留在奴居的孩子。这些孩子都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他们的父母会被处死,而他们会留在这当奴隶,多半不会有好下场——无论胡根亲王或卢斯卡勒都不会善待造反奴隶的后代,只等十二岁被烙上奴隶印记后就可以好生处置了。

    谢云襟想了想,问了房间所在。那是间寻常小屋,里头有十一名孩子,大部分围在一起哭泣,谢云襟看见那名叫娜蒂亚的小女孩,与别的孩子不同,她没有哭,只是安慰着正在哭泣的弟弟。

    谢云襟进入奴屋时,所有孩子都害怕瑟缩,只有娜蒂亚怒目而视。那是个有着乌黑发色与清澈透亮黑眸的小女孩。

    谢云襟一直记得那时的自己,也就是前两天的事,他没有开口拦阻卢斯卡勒,直到现在他仍怀疑自己会拦阻吗……

    他弯下腰,问娜蒂亚:“你是汉人吗?”

    娜蒂亚哼了一声,不理会他。

    “大家都在哭,你为什么不哭?”谢云襟道,“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命令。”

    娜蒂亚怒道:“大家都哭,谁做稞饼给大家吃,那些守卫吗?”她指着门口,稚气的小脸涨红着。

    她竟然会做稞饼……这可比自己强多了。谢云襟想了想,在她耳边低声道:“想办法见到孔萧大祭,他也是汉人,会帮你。如果你能见到波图小祭,他也会帮你安排。”

    这还不够,他们毕竟是奴隶,孔萧不可能无故赦免他们,这些都是胡根亲王的财产。

    “你对孔萧大祭说,你愿意入关当火苗子,这样你爹娘或许有救。”

    娜蒂亚不可置信,一双乌黑的大眼望着谢云襟。

    “你办得到,你与其他孩子不一样。”谢云襟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勇敢,跟我一样。”

    或许谢云襟永远不会知道,他这一声嘱咐将为往后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该去作最后的查证了,以及处理卢斯卡勒。谢云襟找到张羊毛毯,折叠整齐装入随身皮囊,来到卫所前。

    “我来帮卡勒换药。”谢云襟道,“呆会卡勒可能会喊疼,你们不用担心。”

    守卫没有拦阻他,他进入卫所。墙上挂着没上弦的弓,他想起那日的事,取了几把弓交给守卫:“帮这几张弓上弦。”

    嘱咐完守卫,他回到卫所里。卢斯躺在床上,也不知昏迷还是睡着。他轻轻走到卢斯床边,将被褥掀起,这惊动了卢斯,他看到谢云襟,惊恐地瞪大眼,想放声大喊,却被谢云襟捂住嘴巴。他挣扎,无奈太过虚弱,谢云襟一手按着他手臂,一手按着他脖子,不一会卢斯便不再挣扎了。

    不能留下伤口,当然也不能留下勒痕。谢云襟解开他受伤的手臂,断口处血肉模糊,以往他定然觉得恶心,此刻却无比冷静。

    金夫子与独臂人的死带走他身上某些东西,但他还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谢云襟一手抓住卢斯手臂,一手从皮囊中取出毛毯按在断口处,随即按住他手臂上缘用力一挤,原本稍微愈合的伤口立刻像涌泉般喷出血液,迅速被毛毯吸收。剧痛让卢斯再度醒来,他比之前还虚弱,而且不断虚弱下去。

    “救命……”他连大喊的力气都没有,“救命……”他觉得晕眩,失神,这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猎杀男奴,强要女奴,恍惚间,他竟似看见被他害死的数十名奴隶冤魂齐齐围在床边,看着谢云襟为自己放血。

    “我……不敢了……我……”卢斯惊骇无比,他已经说不出话来,脸色更如白纸一般。

    谢云襟将吸满血液的毛毯放入皮囊,迅速为卢斯止血——虽已剩下不多。之后敷药、包扎,确认现场没有半滴血迹,才开始为卢斯整理遗容。

    卢斯只剩下一口气,希望他能支撑到巴都才因为失血过多而断气。

    谢云襟推开房门,守卫询问:“卡勒的伤势怎样?”

    “愿萨神垂怜。”谢云襟道,“他失血太多,情况很危险。”

    守卫点点头,反倒像是觉得挺好似的,又道:“几张弓都上好弦了。”

    “你试试这几张弓好用吗。”谢云襟道,“等我一会,我把药囊放好再来。”

    他还得处理那张吸满血的毛毯。他回到房间,将毛毯塞入炕下点火烧了,这才回来。

    守卫告诉了他一件奇怪的事。

    “这些弓怎么都坏了?”守卫道,“弓身歪斜,像被扭过似的,一尺差着六七寸,都失了准头,不能用了。”

    谢云襟道:“帮我收着,我要带回巴都。”

    他已经确定这里头藏着阴谋,也知道这计谋是如何进行的,奴隶们只是受到波及,包括自己在内都不是目标,但他不知道主谋是谁。

    卢斯回到奈布巴都,等不到急救就在胡根王宫死去,大夫说是失血过多虚弱而死。胡根亲王很伤心,想立刻处斩那些奴隶,他处置自己的财产,旁人本不能置喙,然而孔萧大祭来到,说这些奴隶都是证人,还不能杀,全都带到刑狱司监禁。

    七天后,古尔萨司回到奈布巴都,听说了这场骚乱,询问了希利德格和波图小祭始末,也知道谢云襟的父亲死于骚乱之中。他安慰谢云襟,谢云襟却带着那几张弓来到他面前,恭敬行礼:“尊敬的古尔萨司,这不是一场奴隶造反。”

    “这是个阴谋。”谢云襟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它是怎么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