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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祸临头(中)

    昆仑九十一年二月 春

    宝石的光芒闪耀着,布欧把它举起,对着阳光欣赏。

    “大人,上好的红宝石,原石从西方蛮族那运来,在阿突列巴都付过过路费来到苏玛巴都,在那里有最好的工匠为它雕琢,然后躲过流民,躲过盗匪的侵扰,经过葛塔塔巴都,经历很多困难才抵达这里,就算神子配戴,也足以匹配身份。”

    “你真会吹牛。”布欧笑道,“哪一颗原石不是从西方蛮族那来的?奈布巴都每颗宝石都能被你吹出个故事。”

    “把他做成项链,用最好的木盒装盛,还要洒上香粉,你知道,女人除了爱宝石,也喜欢精致的外盒跟香气。”布欧吩咐。

    “是的大人。”珠宝商收起宝石,拿出几张图纸供布欧挑选,都是项链款式。布欧选了条最粗的银链,付了定金,出了店门。

    他的马车就停在珠宝店旁,他从大门走出,迎面一人走来,有着浓密的头发和崭新的皮袄,布欧礼貌地让路,接着就感觉到大腿一痛,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夺过他钱袋往小巷中奔去。

    “抓住他!”布欧高声大喊,“是个强盗!”

    随身的六名侍卫快速追向逃逸的盗匪,剩下两名护卫在布欧身边。布欧伸手一摸,大腿上鲜血淋漓,被捅了一刀。

    “该死的!”布欧破口大骂,“竟然在太阳底下行凶!萨神会降罪处罚这些匪徒!”

    盗匪夺走钱包,在巷弄中不住拐弯,经过一处暗巷时,钻入一间屋里。他不急不徐除下编织精密的假发,露出光头,将崭新的皮袄与长裤脱下,里头是老旧的短衣破裤。他将皮袄与假发妥善折叠后放入怀中收藏,在地上蘸了灰尘抹在脸上,低着头走出去。

    巡城守卫与布欧的护卫都没注意到这个乞丐模样的路人。

    ※

    希利德格听说哥哥受伤,不得不离开祭司院探望。

    “这些没用的守卫!”布欧埋怨,“连个抢匪都抓不住,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的伤势怎样?”希利德格问。

    “我损失了三两多银子,还有许多铜钱!”

    希利德格很不耐烦:“你不缺银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商人的礼物?我问你的伤势。”

    布欧是个税吏,在奈布巴都这是个肥缺,如果你又有个在祭司院当主祭的弟弟,那就肥到走路都会滴油。

    “伤口很大,幸好不深。”布欧道,“我有些头晕。希利,我听到很多消息,听说神子在祭司院遇袭?”

    希利德格道:“你好好休息,用不着管祭司院的事。”

    布欧问道:“有人说是祭司院刺杀神子,真是这样?”

    希利德格道:“那是谣言,是无知的村夫与盲目者的胡言乱语,很多人只长了耳朵跟嘴巴,却没有眼睛跟智慧,他们看不见真相,只会把听来的谣言添油加醋说出去。”

    布欧稍稍安心:“愿萨神保佑神子,也愿萨神保佑你。希利,劳烦你来探望我。”

    希利德格慰问了哥哥几句,告辞离去,嫂子将他送到门口。大门还没关上,不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希利德格抬头望去,三名骑手领着十余名穿着亚里恩宫服色的战士快步奔来,巷道里也涌出刑狱司的士兵,手持武器团团包围住希利德格。

    希利德格的侍卫察觉危险,纷纷拔刀在手,侍卫队长巴特大声喝问:“你们要做什么?这位是希利德格主祭!”

    一名刑狱司队长上前一步,拿着通缉图纸高声道:“刑狱司奉命追查金云襟小祭身亡一案,捉拿希利德格主祭到案!”

    该死,希利德格知道中了陷阱,把他引出祭司院的陷阱。

    亚里恩宫侍卫中走出一人,看服色是侍卫队长。他跳下马来,左手抚心,躬身道:“塔克亚里恩要亲自审理此案,请希利德格主祭跟我们走一趟刑狱司。”

    希利德格道:“我是祭司院主祭,祭司的罪行是戒律司负责。你们如果觉得我犯罪,应该将罪证交给戒律司,那里有公正的孔萧主祭负责查办。”

    侍卫队长道:“请主祭先跟我们到刑狱司。”

    希利德格翻身上马:“跟孔萧主祭说去。”策马就走,侍卫们护着他前行。

    “希利德格主祭,得罪了!”侍卫队长高声大喊,“抓住主祭,尽量不要伤害他!”

    希利德格哪里管他,纵马直奔,身边的护卫跟刑狱司战士交上手。

    “让开!”希利德格抽出刀来。他刀法利落,在祭司院读书时,他也没忘记学习顶尖武艺。祭司院多的是上等武学,他练的是传炬心诀与焰光刀法。他挥着刀,很快就冲出前面三人包括侍卫队长的拦阻。

    两侧屋顶上站起了埋伏,拿着弓箭呼喊着希利德格停下。这群胆小鬼,他们不敢放箭,希利德格有信心。他可是古尔萨司的继承人,杀了他会引来多大的报复,他们肯定承担不起。

    “放箭!”包围人群中一个光头发号施令。

    唰唰唰,数箭射出。这群白痴,他们真的胆敢杀害自己?希利德格快速挥刀将箭挡下。

    箭射中马匹,马疼得人立起来,希利德格努力控住马,没有马就别想逃出,双腿一夹策动马匹往前狂奔。

    那光头猛冲上前,挥着手中的弯刀。他的刀好快!希利德格挥刀格挡,光头绕过,冒着箭雨在马下与他交锋,希利德格得用尽全力才能跟他周旋。

    他来不及逃跑,一支利箭贯穿了他的大腿,希利德格痛得大叫,从马上摔下,刀剑立刻架上他的脖子。

    光头中年人踢去他手中的刀,蹲下身察看他的伤势,对身边人招手道:“拿布条跟金创药来。”

    ※

    难耐的臭味,是屎尿与腐肉的味道,夕阳的余光从窗栏间透入,与铁栏的黑影连成一线。

    这里是希利德格熟悉的地方,卸下侍笔之职后,他第一个工作便是刑狱司的执事小祭。他在这里磨练了两年,然后升任大祭,在这牢房里审问过许多犯人,他很清楚刑狱司那一套。

    大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得他连挪动身体都不行,希利德格倒在稞杆堆上,身上沾满稞杆跟脏污,他从没这么脏过。

    “你是谁?”对面的犯人喊道,“你穿的衣服很漂亮,是偷了祭司院的祭袍?”

    希利德格没回话。

    “为什么不理我?”那人大喊,“你以为自己很高贵吗?贱人!”

    一团不知什么事物扔来,正砸在希利德格胸口上,软软的,带有浓烈的臭味,是一颗用粪便粘黏的稞杆球。希利德格受到极大惊吓,身子弹起,疼痛让他发出叫声。

    “我砸中他啦!”那人大喊,“吃我的屎吧!哈哈哈哈!”

    周围响起各种嘲笑声,希利德格又急又怒,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无礼的家伙!我以萨神的名字起誓,我会报复!”

    “你是谁?”对面的人又问。

    “我是希利德格主祭!”

    “我是古尔萨司,向我下跪!”

    又是一阵轰笑,希利德格脸一阵红一阵白,但没人瞧见。

    “铛、铛、铛”的声音传来,希利德格听到有人敲击牢狱的铁栏杆,这是重要人物来到囚牢的信号,勒令囚犯们安静。

    走进牢狱的是希利德格熟识的人,赛西总司刑。

    “希利德格主祭,他们对你无礼吗?”赛西走到希利德格牢门前。

    “他们也对古尔萨司无礼。”希利德格回答。

    “是谁呢?”赛西左右张望,望向希利对面牢狱的囚犯,“是你吗?”

    “不……不不不是……”

    希利德格看不见那人的脸,但想来脸色苍白。两名狱卒闯进囚室将他痛殴一顿,他的惨叫声就没间断过,希利德格隔着牢房都能听见那人骨头碎裂的声音。

    希利德格没有同情他,也没有害怕,他知道对方希望自己害怕。

    “我们不喜欢惹麻烦的犯人,您记得吗?”赛西说道。

    这是自己在刑狱司两年间最常说的一句话,那时赛西还不是总司刑,现在这句话被用来警告自己。

    “你负责审问我吗?”

    “不是。”

    他见着高乐奇用手巾捂着口鼻,皱着眉头紧缩着一张脸,模样十分滑稽地走到赛西身边。

    “你好,希利主祭。”高乐奇道,连讲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只有我的朋友能这样叫我,首席执政官,请称呼我的全名希利德格。”

    “我知道主祭很生气,我只想询问你几件事。”

    “关于金云襟小祭?”希利德格冷笑,“那你应该去问达珂萨司,如果她愿意回答,毕竟他是死在阿突列巴都狩猎的混乱中。”

    “我想达珂萨司有不同的意见。”

    “可以请她来对质。”

    “我想她会派代表来。”高乐奇道,“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来这吗?这里这么臭,还这么脏。”

    “因为你不会在这呆太久。”希利德格回答,“你应该呆久一点,习惯一下,也许以后你也会在这住上一段时间,谁知道呢?”

    高乐奇脸上没表情,因为他一直皱着眉头紧缩着那张脸,彷佛一放松就会呛死在这似的。他对着赛西点点头,随即离去。

    “这里不适合希利主祭。”赛西道,“我们到楼下去。”

    希利德格脸色变了。

    黑牢就建在刑狱司牢房地下,一如其名,一般牢房还有铁窗外的余光,黑牢里更臭更脏污,而且没有光亮,一丝光亮也没有。当铁铸的牢门关上时,希利德格活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只有更浓重的屎尿与腐臭味,扑面的苍蝇嗡嗡声,还有细微的不知哪传来的“吱吱吱吱”的鼠叫声。

    湿气弥漫在四周,希利德格被臭气熏得干呕,却吸入更多秽气,腹中一阵翻涌,终于呕出了一摊东西。他自己也看不见自己呕出了什么,只知道为这臭气又加添了一丝腐酸味,他擦去嘴角口涎,勉力站起身来拍打铁门:“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希利德格主祭,只有戒律司能审判我!”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门里是一片黑,希利德格颓丧地坐下。地面冰冷,而且湿黏,满手不知道沾了什么,希利德格不敢去嗅那味道。

    萨神保佑,他永远都不想知道地板上是什么,腐肉,还是蛆虫?粪便与尿液,还是其他什么?

    他脱下尊贵的主祭袍铺在地上,为自己争取一片净地。古尔萨司一定会很快救出自己,很快,很快。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明天早上就会见到外面的太阳,高乐奇、赛西,还有那个光头,他们一个个都要付出代价!

    希利德格有信心,但信心里藏着一点点不安。

    高乐奇没把握的话,怎么会这时动手?还伤了他。

    睡吧,明天一早就能见到光明了。

    他醒来很多次,次数多到自己都算不清了,黑暗让他对时间失去感觉,但现在肯定是第二天了。

    他终于听到脚步声,“咔”的一声,铁门下塞进了不知什么东西。

    “是谁?”希利德格问,声音虚弱干哑,他已经半天没喝水了。

    “吃饭了,希利德格主祭。”门外的声音略显老态,语气充满尊敬,不像一般狱卒对待犯人的态度。

    “你是谁?”希利德格又问了一次。

    “我叫魏德,是个狱卒。希利德格主祭,您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您还好吗?”

    “我的腿很痛,可能有些发烧。”希利德格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我不知道。我送来了饭菜,您口渴吗?我替你拿水来。”

    “给我一杯水,不,两杯……不,一壶!”希利德格说道。

    狱卒的态度很友善,他们是最警觉的一群人,也是最会看风向的,一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快要被放出了,才这么恭敬。

    希利德格很饿,缓慢挪动身体,在黑暗中摸索食物。他摸到一个木盘子,上面有块糕,估计是稞糕,这种食物他往常是不屑一顾的,他吃的是更甜美的麦饼,但此刻也顾不上挑剔了。

    他正要将稞糕塞入嘴里,忽地想到一件事。如果自己即将被放出,高乐奇为什么要抓自己?看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是笃定了自己离不开刑狱司?

    他想毒死我,然后栽赃我畏罪自杀?这是个好办法,起码自己就会这样干。

    该死!

    “我为您带水来了。”那个叫魏德的狱卒回来,将一囊水从门下塞入,发现希利德格没接,甚至食物也没动过。

    “大人,您饿了一天,必须吃点东西。我听说您受伤了?”

    “别想让我上当!”希利德格冷笑,“我一口水也不会喝!”

    “您是担心……大人,您不用担心的。”狱卒点起油灯,光从门下的送食孔洞中透入,他趴低了身子,希利德格看到一张脸,比想像中年轻。

    狱卒笨拙地伸出手,取过木盘上的稞糕吃了两口。“您看,没毒。”说着又举起水壶趴在洞口边咕咕喝了几口,“水里也没毒。大人,您如果不放心,以后所有食物我都为您试毒。”

    希利德格很讶异,过了会,见那狱卒没有异状,他实在太饿太渴,只得伸手抓起稞糕就吃,满嘴的腐臭味,一下子又吐了出来。

    该死,他的手……昨天摸着地板上的秽物,他竟然没注意到。

    希利德格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洗起自己的手。水滴落地面,臭味更显著了。他摸着稞糕放入口中,又硬又干,掺着沙砾,忍着不适就着水吞下。

    “我很不舒服。”希利德格道,“他们打算把我关多久?三天,七天?”他嘲笑着,“尽管关吧,我很快就会出去。”

    “我……不知道。”门外的人语气犹豫,“听说孔萧主祭昨晚就去找过执政官,但没有下文。”

    孔萧主祭已经找过高乐奇了?

    “那为什么……”希利德格转过话头,“古尔萨司……”他觉得这是白问的,这样的下人怎有机会知道古尔萨司的想法?他换个问题:“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希利德格主祭,需要我帮您打听吗?”

    “你能打听到什么?”

    “我去问问其他人。”

    “那你去吧。”希利德格觉得他什么也办不到,但还能怎样?现在只有他一人能陪自己说话。

    怎么回事,连孔萧主祭也没办法把自己救出去?高乐奇铁了心要跟祭司院作对到底了?不用担心,自己还是重要的,是古尔萨司的继承人,希利德格想着,无论怎样古尔萨司都会救自己出去,只要他愿意,亚里恩宫举手就能消灭。

    但是古尔萨司愿意吗?

    所有人都知道古尔萨司的梦,到圣山一睹圣衍那婆多的圣容。他做了一辈子梦,原本以为遥不可及,但就在活到了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岁数时,出现了萨神之子。

    萨神之子……古尔萨司把所有心力都放在一统五大巴都解开圣山封禁上,他会不会因此对杨衍退让?消灭亚里恩宫很容易,但是杨衍,那个假冒的萨神之子,他已经逼得古尔萨司让步好几次。

    古尔萨司会不会再次让步?

    希利德格开始感到心乱,臭味与黑暗侵蚀着他的意志。高乐奇甚至一次都没来审过他,到底是多么有自信?

    他被关了好几天,伤口从疼痛变成麻木,他发烧,一连两天昏昏沉沉。这几天唯一的期望就是魏德,魏德不仅会送来食物,为他试毒,还带来伤药跟布条治疗他腿上的伤,还带来少量光亮,陪他说话,虽然没一个好消息。

    “情况很不好。”魏德说道,“孔萧主祭说要将您送到戒律司受审,但执政官拒绝了。他说虽然您是主祭,但被害死的那个小祭当时还没加袍,只是个快升任小祭的学祭,是平民,归刑狱司管。”

    “高乐奇大人还拿出了达珂萨司的证词,有达珂大人的手印跟金印,还有一名来自苏玛巴都的祭司,说了很多对您不利的证词。”

    希利德格开始慌了:“达珂萨司跟那小祭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魏德说道,“总之对大人很不利。”

    “古尔萨司出面了吗?”希利德格道,“他能救我。”

    “我不知道。大人,我知道的很少。”

    希利德格发出呻吟,开始感到绝望:“你能让这里亮一点吗?这里好暗……”

    魏德点起油灯,脏污油亮的地板,满地的秽物,当中还包含他自己的,希利德格必须在这小屋里便溺,而且与其同处,他为此感到羞耻。

    一个如他这般有自尊、有修养又有身份的人,不该受到这种待遇。

    “我认识你吗,魏德?”

    他察觉这狱卒对自己有出乎意料的善意,他在刑狱司呆过,知道这里是如何对待犯人的,何况是黑牢的犯人。

    “大人不会认得我的,我是个小人物,但我一直很感激大人。”魏德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大人您还是小祭时,我儿子得了重病,高烧不止,我抱着孩子在巴都焦急寻找大夫,在一处路口不长眼地将您撞倒在地。”

    “您没有生气,看着我焦急的模样,您为我的孩子祈福,还给了我几十枚铜板让孩子看病。”

    希利德格完全记不起这事,问道:“你孩子还好吗?”

    “他痊愈了,现在很健康,这都是托您的福。”

    “感谢大夫吧,是他治好你的儿子。”希利德格道,“我只是个将死之人。”

    “不,别这样说。”魏德说,发自内心的诚恳,“我相信您这样仁慈温柔的人绝对不会杀人。也是因为您这般仁慈善良,古尔萨司才会让您当他的继承人,我相信古尔萨司会替您找回公道,救您出去。”

    希利德格没有想起魏德的往事,他想起一个人。那个时候还年轻的自己也曾抱着为平民做事的理想考入祭司院,想当个能为民众赐福的祭司。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曾经厌恶压榨平民的贵族,后来却放任自己的哥哥收取贿赂,自己的工作不再是为民赐福,而是为古尔萨司聆听虫声。

    是从自己当上侍笔前途不可限量开始,还是从自己崇拜的人从波图变成古尔萨司开始?

    什么时候起,自己眼中只看得见萨司的权位了?

    很多事就像孩子的脸孔,总是不知不觉间就长大、苍老,就如同这黑牢里的味道不再刺鼻,他也不再在乎自己身上是否洁净,不再在乎满地的屎尿、蛆虫、苍蝇与老鼠。

    又过了几天,魏德欢喜道:“大人,您快要出去了!”

    “哦?”希利德格猛然坐直身子。

    “古尔萨司,他要见神子。”魏德道,“他一定是为了救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