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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长夜苦道(上)

    祁阳城门开着,附近村落居民三三两两进城商贩,顾青裳抬头望了眼,只有两丈高的城墙上,点苍的虎符旗替代衡山浑天仪旗帜飘扬着。

    早晚把祁阳拿回来,顾青裳想着。她跟在刘增身后,城门口的点苍弟子将他们拦下:“没见过你们,哪来的?”

    “爷,小的住南边白竹村,这是小女。”刘增不慌不忙说道,“儿媳怀孕了,来抓两剂安胎药。”

    “干什么活的?”守卫弟子又问。

    刘增道:“木工,小女打下手,做些家务。”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点苍弟子又道。

    刘增与顾青裳把手张开,刘增双手指根与指节都长着老茧,顾青裳则是右手指节处有茧。那点苍弟子“咦?”了一声,唤来身边弟兄问道:“这是做木工的手吗?”

    另一名弟子看了看,道:“一手拿凿,一手拿锤,多半是了。”

    那点苍弟子把顾青裳两只手握在手里捏了又捏,笑道:“坏了一只好手,不嫩了。”说完又在顾青裳臀上偷掐一把,道,“去吧。”

    城里处处可见巡逻的点苍弟子。诸葛然坐镇,顾东城治军不敢不严,祁阳守军不扰民,但粮食、铁器、织物、药材等物资多被取走,道路上门户紧闭,行人稀少。

    顾青裳让刘增打听消息,自去买药。药铺紧闭大门不作生意,顾青裳拍门,掌柜的回:“药材都给点苍弟子搬走啦!”

    顾青裳问道:“我嫂子动了胎气,有安胎药吗?”

    掌柜道:“你嫂子走运,寿胎丸还有些,要多少?”

    顾青裳忙问:“有多少?”

    掌柜道:“算你个整数,二两银子,有吗?”

    顾青裳惊道:“这不是坐地起价吗!”

    掌柜道:“丫头一嘴子胡话,也不瞧瞧外边怎生光景,有药你就得谢菩萨保佑,还讨价还价?”

    顾青裳摸摸怀里,也就一钱多银子,毕竟出来当探子,谁身上带着银两银票,方便死后送人吗?顾青裳将银子连着一些铜钱给掌柜,道:“就这么多了。我嫂子身子虚,掌柜的当做善事,多匀些给我吧。”

    掌柜道:“都叫药铺做善事,怎不叫点苍做善事,留几斤药材给我营生?”

    顾青裳借机试探:“我第一次进城,点苍弟子好多啊。”

    掌柜取了纸铺平,从药柜里取了药丸倒在纸上:“这算多?这个月去一大半啦。”

    顾青裳心念一动,问:“定是南边营寨战事吃紧了?”

    掌柜翻了个白眼:“你住哪个村?几时见有点苍大队经过了?”

    顾青裳道:“南边是没见着,那是往北去了?”

    掌柜把药包好,道:“往北那条路通着祁东,点苍弟子是往北没错,偏着些,走的西北边那条岔道。”

    顾青裳问道:“那条路通哪里?”

    掌柜将药包一推:“邵阳。问这么多干嘛?药好了,多赠你两颗凑个整,一日一服,孕妇若有其他动静,带足银两再来。”

    顾青裳道:“两服药哪够我嫂子安胎?等我爹来,他身上还有些钱,方便吗?”

    掌柜两手一摊:“你瞧我像是有事忙?”

    顾青裳掩嘴笑道:“那就打扰啦。”

    掌柜的满脸狐疑:“你这丫头倒是礼貌。”

    顾青裳怕他起疑,忙握着手上药包,忽地想起一事,问:“掌柜的,你店里的药材都是哪产的?”

    掌柜一脸心疼:“都是川黔药材,可好着了。”

    顾青裳道:“川黔这么远,走的就是你方才说往邵阳那条路吗?”

    药铺掌柜无生意可做,百无聊赖,起身把店门虚掩上,拉了凳子坐在桌前,道:“沿西北那条路走,就接到冷水滩北边十里处,继续往北是邵阳,往南是冷水滩,他们走的就是这条道。”

    顾青裳道:“点苍的人说不定回冷水滩了。”

    掌柜道:“若是往冷水滩,走城南往西那条路近得多。有人猜点苍是打不下祁东,转去打邵阳啦。”

    “掌柜的走过那条路吗?”顾青裳又问,“是不是左右各有一座山?”

    掌柜见她许多问题,又起了疑:“丫头话咋这么多?”

    顾青裳委屈道:“我只来过祁阳,好奇。”

    掌柜道:“西北边有座四明山,西面对着朝天岭,那条路就在两座山下。”

    顾青裳又问:“有路往四明山吗?”

    掌柜摆手:“不知道,没听说过,没去过。”

    顾青裳把这些话记牢,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几分信心,恰好刘增找上门来,顾青裳要他掏钱,刘增一脸不悦。药铺掌柜怪道:“自个儿儿媳妇,掏你些钱怎地,还舍不得了?”刘增只得掏出一钱多银子,让掌柜又包了两服药。

    从城南离开,走出很远,见无人跟上,顾青裳这才松了口气,问起刘增打听到什么。刘增道:“路上见不着几个人,打听不到什么,只听说往祁东的路上满是点苍人马,不是探子就是关卡。”

    顾青裳知道他不尽心,怪不得连石新都对他没半点尊敬,叹了口气:“刘老,你这般没眼色,干到六十岁也还是个普通弟子。”刘增只不理她。

    之后与江桐露和石新会合,顾青裳说了在祁阳打听到的消息,指着西北边道:“咱们找着山,绕过山便知道结果。”

    一行人重又上路,饶过祁阳远远向西北而去。通往祁东的道路都设有关卡与巡逻弟子,这就断了刘增想绕往祁东通知衡山的念想,只能继续跟着顾青裳走。沿途小心谨慎,虽未被人发现,也未见着人烟,祁阳以北几无村庄,处处荒郊树林,野草茫茫,众人只是向着山走,不辨路径,即便有村落也错过,将近黄昏时,来到四明山附近。

    “得找到水源。”刘增举皮囊喝了一大口,将剩下的水倒入马口,“不然马撑不住。”

    “顾师姐,咱们怎么走?”也不知是寿胎丸起了效用,还是休息已足,江桐露精神稍复,指着四明山问。

    四明山南侧是最快的一条路,但估计抵达大路时离冷水滩不到百里,假若点苍大军已出发,说不定沿路都是点苍弟子。如果绕过四明山,一来不知路线,二来也不知要走多久。横越四明山最危险,但山顶视野佳,且这座山不高,估摸着不过两百来丈,顾青裳是发号施令的人,得下决定。

    “上四明山。”顾青裳道,“只要上山瞭望,便知我是否猜错,这是咱们探子队的活。”

    “要天黑了,摸黑上山很危险,而且没路。”石新道,“先在山脚找地方歇会吧。”

    趁着暮色,众人上山找寻水源,石新喜道:“那边有树林!”有树林的地方必然有水,顾不上山路崎岖,几人奔去,暮光昏暗,恍惚间有人影掠过,顾青裳只道是眼花,问道:“你们刚才见到人了吗?”

    江桐露喊道:“有人,小心些!”

    顾青裳道:“石新,去探探!”

    石新策马上前,忽地喊道:“找着水啦!顾姑娘,这里有水!”

    一行人忙策马过去,果然见到条涓流,顾青裳仍不放心,道:“方才的人影呢?先找找看。”

    四个人沿着涓流找去,来到一处陡坡,只见一条绳索串着两件衣服晒着,上头浑天仪图像虽然残破,服色却是衡山弟子无误。石新大喜过望,策马奔去,喊道:“是衡山弟子吗?”

    顾青裳讶异这里竟有衡山弟子,忽见衣后两条人影扑出,还来不及呼喊,两人已将石新扑倒在地。一人将他压着,反折手腕,石新不住呼痛,另一人持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扑向顾青裳,另一条人影扑向刘增,两人反应不及,被撞下马来。顾青裳重重摔倒,左肩着地,牵动腰背伤口,一阵剧痛。那人绕过马来抓她,危急间,她左足急踹,那人抓住她足踝,顾青裳右手撑起身子,扭过身来,右足足尖踢那人面门,逼得那人放手后撤。

    顾青裳连忙起身,江桐露正待来救,见她平安,而刘增被撞倒在地,双匕来不及拔出,与对方扭打在一起,江桐露上前帮忙,对方见得不了手,忙退到同伴身边。

    石新被按倒在地,犹然困惑,大喊道:“我们也是衡山弟子!自己人,自己人!”

    那四人听到这话脸色大变,架着石新后退。对方有人质在手,顾青裳不敢靠近,只能忍痛持剑戒备,对方也不打算靠近,两边就这样静静对峙着。

    天色暗下,两边身影不知不觉就隐没在了黑暗中。“老刘,亮火把!”江桐露喊。刘增亮起火把,江桐露见对方仅以兽皮树皮遮身,神情凶狠,眼眶里满是血丝,猛然警觉:“是逃兵!”

    那四人被道破身份,匕首紧紧抵在石新脖子上,石新吓得魂飞魄散,着急道:“别杀我!”

    只听有人不住咒骂:“操!都躲这来了!操!操他娘的!”

    顾青裳道:“咱们是探子队,不是来抓逃兵的!”

    押着石新那人道:“把兵器放下!”

    江桐露喝道:“你们宁愿拿兵器对着自己人,也不肯上战场杀点苍弟子?”

    押着石新那人破口大骂:“臭婊子,闭嘴!”

    他手上匕首一紧,刃尖刺入肉里,渗出血来,石新哭喊求饶:“别,别杀我!我……我们不是来抓你们的,饶命……饶命!”

    顾青裳怕激怒对方,弯下腰倒过剑柄,缓缓后退,安抚道:“别急,怎么称呼?”

    对方咬着牙不回话,江桐露道:“顾师姐,他们是逃兵!”

    顾青裳这才想起对方必然不肯透露姓名,暗骂自己蠢,口中道:“我姓顾,这是江师妹、刘师兄。我们是探子,要越过四明山查消息,跟你们没关系。你放人,我们走,相安无事。”

    她边说边缓缓后退,天色已暗,只剩下火把的光亮与对方粗重的喘息声。

    “我们不想死……”顾青裳听见有人低语着,接近啜泣的声音与低声咒骂,以及愤怒跺脚的声音。

    她保持警戒,竭力放松以应变:“你们走,到安全的地方再放人。”她觉得自己已退让到底。

    拿匕首抵着石新那人猛地喝道:“杀了他们!”短匕一刺一拔,扑了上来。顾青裳挺剑应战,其中两人扑向刘增,他们认为刘增这男子才是武功最高的。

    顾青裳闪过劈来的一刀,伸足踢中对手膝弯,趁他摔倒,一剑穿透他后背,拔出剑来奔向围攻刘增的两人。刘增右手持短匕,左手拿火把不住挥舞抵挡,顾青裳抢上,一剑贯穿其中一人大腿,那人惨叫一声,回身挥刀劈来,用尽浑身力气般沉重。

    顾青裳勉力格住,忽地小腿一痛,回过头去,方才被她一剑贯背之人还未死透,忍痛爬着上前砍了她小腿一刀。顾青裳一脚踹向这人面门,刘增大叫一声,火把落地,原来那个大腿中剑的逃兵奋不顾身将他扑倒在地,另一人已挥刀砍来,眼看手起刀落,顾青裳忙使招“月落珠泉”,从后背刺穿那人心口,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刘增。

    刘增匕首也刺入身上那人小腹,一拖,那人大声哀嚎,刘增将他一把推开。顾青裳跛着脚正要去帮江桐露,又听到一声惨叫,江桐露已击倒对手。

    顾青裳忙喊道:“快去看看石新!”

    刘增捡了火把上前,只见石新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手捂着脖子,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那一匕没割断他喉管,但已足够致命,他泪流不止,不住哀鸣:“老刘……救我……老刘……”

    顾青裳俯身看他脖子处的伤口,鲜血流了一地,刘增看也不看,只是摇头。

    “带我去找大夫,求求你们……”石新哭叫着,伸手胡乱抓着,声音已很虚弱,“带我去找大夫……求你们了……带我去找大夫……”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带我去找大夫……我还没娶媳妇啊……”他还年轻,他以为这趟任务会跟过去每回一样,他会平安,会因功得赏,他以为自己能活下来。

    石新死了,尚未断气的逃兵哀嚎声仍未止歇,回荡在黑夜里,刘增骂了一声“操”,提着火把走向打滚呻吟的逃兵。

    黑夜终于沉静,印有衡山浑天仪图像的弟子服在火光下飘摇着。

    顾青裳心中难过,接过刘增手上火把,拨开被晾在绳上的衣服。那是个突出的山岩,离地只有七尺高,利用这山岩作顶,这四名逃兵搬来树枝,贴着岩壁用泥土、藤蔓跟树皮扎了间深一丈宽两丈的简陋小屋。屋子只有三面,空着一面方便出入,屋内扑满兽皮,腥味与腐臭味扑鼻而来。屋外有成堆的柴火与几个泥制的小土缸,也不知装了什么,小屋里竟还挖有对外通气对内取暖的坑,坑里全是焦黑树枝与灰烬,他们显然躲了许久,或许从祁阳失陷后就躲到这来,就在这破屋里渡过寒冬。

    顾青裳踢着什么事物,弯腰拾起,是个泥做的埙,巴掌大,手工粗糙。她放在唇边吹响,声音闷闷的,一眼瞥见石壁上刻着几个字,将火把凑近一看,上头写着:“永远不吵架。”

    他们离群索居,彼此依靠,制作乐器自娱,甚至约好永远不吵架,就想在这深山野岭躲着。他们跟石新一样,以为自己能活下去。

    江桐露闷哼一声,坐了下来,顾青裳忙上前查看。江桐露望着石壁上的字,道:“我们不是活下来的,只是还没死。”

    顾青裳默然不语。刘增将马拴好,把堆在屋外的柴火搬进小屋,在坑里点火,将细小的树枝一根根塞进小洞里,小屋里顿时明亮暖活起来。顾青裳右小腿上又添新创,血流不止,刘增取针线替她缝合伤口,疼得她咬着棉袄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睡吧。”顾青裳苍白着脸道,“今晚不用守夜。”

    她是在刘增的低声诅咒中睡去的,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除了梦魇,还有脚上的疼痛,伤口比她想的深。

    江桐露起得比顾青裳早,顾青裳见着她时,她正吞着寿胎丸。刘增正摸着四名逃兵的尸体,可没找着值钱的东西,只在屋外找着一串晾着的肉干。刘增将肉干取下,问道:“接着怎么走?”

    “你跟我一起上山,江师妹留在这。”顾青裳答道,“到了山上,就能知道点苍行军到哪了。”

    “一起去。”江桐露道,“你脚受伤不方便,我是小队长,不能落队。”

    顾青裳道:“你有孕在身,会是拖累,上山探路用不着你。”

    “如果你们死了,我躲在这当逃兵?躲到孩子生下来?”江桐露反问,“现在我能去哪?投降点苍?咱们是同一支队伍,只能同进退。”

    顾青裳不再劝她,取了石新马上的弩箭,一行人骑马沿着涓流往山顶走去。初时虽然颠簸,马还能走,到了半山腰,地形愈发崎岖,马不能进,离河远又怕迷路。

    “没有路,马又上不了山。”刘增问,“怎么办?”

    顾青裳挑了个看似稍缓的地形,道:“下马,爬上去。”

    刘增皱起眉头:“行吧,都听您的。”

    一行人带着干粮水囊往山上走。这已不能用崎岖来形容,泥土上有粗大的岩块,每一脚踏下都高低不同,有时坚硬的石块硌得脚生疼,有时碎石与页岩的碎片会嵌入靴底,有时长满青苔的石块让脚打滑。很多时候他们必须手脚并用攀过一段陡坡,小心翼翼爬上数丈高的石壁。他们能靠轻功克服地形,但没这么好的轻功如履平地,且顾青裳的脚受伤,一开始还能跟上,后来疼痛越来越剧烈,最后变得麻木,使不上力,她试图跃上八尺高的平台,这本是能做到的,现在却只能抠着岩石翻过。

    江桐露同样吃力,虽然极力掩饰,但顾青裳看得出她举止异常小心。她小心翼翼地攀爬,努力调匀呼吸,尽力护着肚子。她极易疲惫,顾青裳怕她又动胎气,每走一段路便下令歇息,这无疑会拖慢脚步,但顾青裳没有催促她的意思。

    明明走了许久,但山顶还是好远,顾青裳忽地感到担忧,怕自己爬不到山顶。该死,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却感觉没有靠近?她还怕上了山顶,发现自己猜测错误,冷水滩没有点苍军,他们只是撤退了。

    她在一处斜坡上摔倒,向下滑了两丈,手脚内侧好几处擦破了皮。她觉得有些疲倦,刘增一路上脏话就没停过。

    自己尚且疲倦,功夫比她略逊的江桐露呢?她还有身孕,如果最后真是一场空怎么办?顾青裳越来越担忧。

    “歇会吧。”在一处稍宽阔的平地上,顾青裳下令休息。他们清晨上山,现在已近正午。

    “顾师妹,你的脚撑不住,江队长还有孩子。”刘增道,“咱们已经走了一上午,虽说下山比上山快些,但咱们不熟地形,没了石新,能不能找到原路回去也是问题,继续走,今晚还得找地方露宿。”

    顾青裳望了眼江桐露,江桐露紧抿着嘴唇,顾青裳知道她在苦撑。

    “下山吧,四明山就当没来过。”刘增说道。顾青裳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增没反对,他觉得她们撑不住。

    顾青裳解下脚上布条,鲜血浸透布条,早已发黑。她用水冲洗伤口,昨日的缝线开了,她讨来金创药撒上,将布条缠得更紧。

    “我继续走,你与江队长先折返。”

    这山算什么?就这么点高而已,高得过金州两侧的崇山峻岭,高得过巴中的群山环绕?这就是座小山。越是困难,顾青裳越是不想认输,越想逞强。

    江桐露道:“我说过,我们是同一支队伍。”

    顾青裳摇头:“你已经够坚强了,该服软的时候还得服软,任何一个没办法做到像你这么好的人都没资格嘲笑你。”

    顾青裳走到刘增面前,她本想劝刘增,以他这惫懒爱埋怨的性子,真当上小队长,队伍也带不齐,指不定还会害死全队人,但她想刘增也到了这把年纪,不可能没人劝过,料他也不会听,于是道:“刘老,你一路陪我到这不容易。你跟江队长暂且躲在昨晚那屋等我消息,若等不着,你护江队长绕过四明山找路去邵阳。”

    刘增没好气道:“我知道,得护着江队长!”

    顾青裳对这人始终不放心,把江桐露托付给他是不得已。她正要寻个地方继续上山,走到崖边,望见远处另有一座山,心念一动,从山岭交错间远远见着点苍队伍正在山脚下前进。

    原来她虽未登顶,但已够高,此处恰好能远眺西侧,虽不至于一览无遗,也能见着一大片营地,顾青裳大喜,喊道:“我猜的没错,点苍果然在这条路上!”

    刘增和江桐露闻声赶来,果然见着点苍旗号。江桐露喜道:“顾师姐,你这回料敌机先了!”

    刘增却吃了一惊,指着山下道:“他们在干嘛,要上山吗?”

    顾青裳低头看去,果然见点苍弟子正鱼贯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