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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声

    昔日的魔尊殿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到底是哪方神人才能发出这般让人敬而远之头皮发麻的声音?

    重活一世,难道她的头疼已经加重到了出现幻听的地步?

    等会——头疼?

    时寒舟突然发现自己脑袋的痛感减弱了很多,也听不到时时刻刻萦绕于耳边的那些低声嘶吼。

    魔尊殿下的耳根子已经上百年没有这样清净过了,没有嘈杂和尖叫,只剩斗角场里不知哪个通风口传来的呜呜风声。

    周围前所未有的安静,金光洒在整个斗角场上,一时间竟显得有些静谧起来。

    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不说她带着该死的头疼重生,上辈子哪有现下这一遭?

    时寒舟表面上眉目不惊,内心却思绪纷乱。

    直到一声轻巧的落地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位直捣斗角场的化神期大能风姿特秀,皎然若霜雪,就这么落在她面前不远的地上。

    飘然的衣摆缓缓垂下,血迹沾不上他素白的衣衫,像是有生命的一般退散开去,生怕让他这如玉山上行的神仙中人染了污渍。

    但随后时寒舟又听到方才那个奇怪的声音:

    【我的舟宝啊,她年纪还这么小,就要遭这么多的罪,都瘦成这样了,天可怜见的!】

    魔尊殿下眉头跳了跳,险险收住的鸡皮疙瘩又要冒头。

    你才可怜,你全家都可怜!

    上一个这么说的早就成了她剑下的亡魂,要能转世怕是孙子都能满地乱爬了。

    楚逝水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孩子。

    要不是他来之前给自己的脸施了个法术保持面瘫,他这会儿的脸非得拧巴成苦瓜不可。

    藏在衣袖下的手止不住的抖,要是这时候谁能给他递上一包纸巾,他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往地上一蹲,唏哩哇啦的哭上一场,把纸巾霍霍完之后,再与他家舟宝抱头痛哭。

    他来到这个地下斗角场的第一眼就把时寒舟给认出来了。

    好似有种冥冥之中的直觉,让他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觉得就是她了。

    可还未成长为魔尊殿下的小孩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太寒碜了。

    比梦里还要可怜。

    时寒舟瘦瘦长长的,看起来轻飘飘的,好似一身皮肉连带着骨头一块都不到几斤,一阵风就能吹跑。本该是柔软的头发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糊在了一块儿,现下还溅上了血。

    身上穿着麻袋似的衣服,破破烂烂,大半都染上了血。露出来的胳膊脏兮兮的还满是伤痕,脚上没有鞋,十根脚趾都皲裂破口滴着血。

    一头乱发遮住她的眼睛,楚逝水隐隐约约看见她垂着眼,似是在盯着她脚下的血迹。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尸体,抬腿越过它,朝时寒舟走了过去。

    斗角场上静谧无声——实际上他们也都出不了声,就只能睁着眼睛惊恐的看向台上,邀月仙尊朝那个小奴隶走去。

    时寒舟垂着眼皮,余光看见这人朝她一步步走来,站着没动。

    她倒也认出这人来了。

    在上辈子,修真界从她出生到被屠龙剑捅死的数百年间一共就出了两个化神期,一个是叛出蓬莱阁的师少尘,另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正道魁首邀月仙尊。

    而师少尘同她熟识,那么眼前人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在上辈子,这人实在是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两人面都没见过。

    非得要牵上点什么关系的话,当年她被前任魔尊引入阿鼻地狱的时候,这疯子魔尊还顺手把天给捅了个窟窿,邀月仙尊只得以身补天,挽大厦于将倾。四舍五入两人算得上是一起对付过疯子魔尊。

    只不过时寒舟从阿鼻地狱出来的时候,这位正道魁首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听说连魂魄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反正从始至终都没见过面。

    所以又是什么让他们这会儿有了交集?

    等时寒舟注意力转回当下的时候,发现这位邀月仙尊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他完全没有在意地上的血渍,撩起衣摆直接单膝跪了下来,视线同时寒舟齐平,甚至还要更低上一些。他湖蓝色的眼眸很冷,说话的声音却很轻:

    “时寒舟?”

    魔尊殿下终于屈尊降贵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声音……

    时寒舟眼里的戒备很深,面如平湖止水,眉梢习惯性下压,一双绿瞳射出近乎威严的光芒——这要是放在以往,起码能把整个魔尊殿的人压得冷汗簌簌,大殿一片鸦雀无声。

    可惜魔尊殿下现下年纪实在太小,由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倒显出几分故作沉稳的可爱来。

    百兽之王的幼崽张牙舞爪之时,尚被奇怪的阿姨西子捧心直喊哈基米,更不用说对时寒舟的滤镜比啤酒瓶底还厚的楚逝水。

    明明攻击性十足的眼瞳到了他眼里,简直就如春日的山溪般清新又可爱。

    他就说,舟宝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楚逝水恨不得自己现在变成个窜天猴,嗖的一声直奔天际,炸开一条大红横幅,上书几个大字“时寒舟你是我的神”!

    时寒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边突然传来几声烟火炸响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差点把她天灵盖掀了。

    时寒舟:“……”

    她看见邀月仙尊朝她缓缓伸出手,还有点抖,好似想要拍拍她的肩,最后只是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刘海,轻轻将头发别至耳边。

    他看起来纤尘不染,浑身上下连带着头发丝都明晃晃写着矜贵二字,却半跪在一地血渍里,手上沾了她头发上的污脏,没有一点嫌弃。

    时寒舟凉薄的想:“这倒是个不怕脏的。”

    她听见邀月仙尊的声音响起:“你……要不要跟我去白玉京?”

    “白玉京”这三字顿时像是惊雷一般在时寒舟脑海中炸响,将她原先那一点恍惚炸了个灰飞烟灭。

    上辈子她是到过白玉京的,还在那里待了好几年。但不是作为白玉京招收的弟子,也没有什么爱护她的师长同袍,而是——

    被关在潮湿阴暗的洞穴之中,被锁链缠身,与虫鼠作伴,成了被囚禁在地底的畜生。

    那时候被抽筋拔髓的疼痛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脑海里冒出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时寒舟的回忆:

    【呜呜呜舟宝你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时寒舟的眼睛倏地眯细了——看来在她脑子里说话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位邀月仙尊。

    【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护好你的,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们一起无忧无虑的成长好不好……】

    无忧无虑?魔尊殿下内心冷笑一声。

    她一双绿瞳缓缓移到楚逝水的脸上,而后同他的视线撞到了一块儿。

    邀月仙尊的视线很冷,看上一眼就好似有无边风雪刮了过来,但是时寒舟觉得这眼神莫名的僵硬,倒有点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冷漠。

    魔尊殿下一生里听过无数甜言蜜语,对其抵抗功能良好。

    不过这些“甜言蜜语”大多都遵循一个标准范式——那些人先是朝魔尊殿下放了狠话,到最后快要被打死才是口不择言的“甜言蜜语”,其实称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能会更贴切一点。

    上来就说“甜言蜜语”的人不多,所以时寒舟一时间也不知道眼前这位邀月仙尊在搞什么鬼。

    到底是他在暗示些什么,还是说她重生之后多了什么读心的神奇能力?

    时寒舟都不用开口问,答案就在她脑子里头响了起来:

    【哇,舟宝的眼睛好漂亮!她好可爱!】

    时寒舟:“……”得,她应该就是有了什么读心的能力。

    无论是刚刚的话还是之前那哭哭啼啼,显然不可能是这位未来的“正道魁首”特意说给她听的,只能是她多了些不为人知的能力,一不小心把人家多姿多彩的心里话给听了。

    魔尊殿下不动声色又扫了面前这个天仙似的人一眼,想起了以前属下提到的什么“闷骚”,心想着这位正道魁首可能就是这样的人物。

    啧,倒是没想到。

    发现邀月仙尊表里不一的八卦将时寒舟冒出来的几缕戾气都压了下去。

    可惜这八卦跟她实在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打算和邀月仙尊去什么白玉京。

    她重生而来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时辰,以前的老路大概率不会再走,但至于以后怎么办,她也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登临绝顶的魔尊,以后的事都要从长计议,她不可能在如今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着这位本该没有交集的人去白玉京。

    时寒舟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邀月仙尊,刚想开口拒绝,却突然间眼前一黑。

    她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四肢发麻,两腿成了两根软面,瘦弱的身体在刹那间再支撑不住,随着意识的消散,朝楚逝水软软倒了过去。

    楚逝水本来还在忐忑的等待着时寒舟的回应,见她久久没有出声,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让时寒舟同他一起去白玉京其实更多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他在问出这个问题后才意识到不妥当。

    他太莽撞了。来的时候只一心想着把时寒舟从斗角场里带出来,却也没想着之后要怎么办。

    他现在处在一个比时寒舟更高的位置,一句“要不要和我去白玉京”到了她眼里就成了他这个上位者给她的一个选择,她甚至都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这显然很不妥当。

    楚逝水一向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敏感。

    他有些慌乱的想要找补,如果时寒舟不想去白玉京肯定也没有关系,到时候他就悄悄替她除掉那些混蛋,让她能一路顺遂的走下去——起码在他死之前能过得好好的。

    可没等他开口,他便见到时寒舟毫无征兆的一下失了力气,朝他这边倒了过来。

    他慌忙伸手抱了她一个满怀。

    脏兮兮的孩子倒在了风姿神貌的仙尊怀里,弄脏了他素白的衣袍。

    楚逝水根据不久前才囫囵塞到自己脑海里的术法,急忙伸手去探她的筋脉,冷汗一下子就滴了下来。最后发现她是太过疲惫才昏了过去,倒是有点类似现代世界里的低血糖,他才放下心来。

    楚逝水熟练的将孩子抱了起来,见她一身血渍,又施了个清洁术。

    头发不再打绺,黏糊成一团,而是松松散散的披散下来,变回了柔软的质地,掠过楚逝水的臂间。

    时寒舟这时候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小孩子的身体总是软绵绵的,可她抱起来却是硌人的,手脚细伶伶的,瘦到皮包骨头,像是风中的芦苇,没有丁点重量。

    好似只要楚逝水一撒手,她就能像柳絮那般随风飘走。

    见到自家舟宝,楚逝水追星成功,按理来说应该是高兴的。可他看着怀里无知无觉的小人儿,却觉得心里头无端破了个大洞,风啊雪啊呼啦呼啦的往里边刮,刮得他的心脏不堪重负。

    他像是抱着一个脆弱精致的娃娃,轻手轻脚的,用法术替时寒舟拨开散到她额前的头发,抿了抿唇。而后抬眸冷冷的看向那些观众台上的人。

    他的目光在某一刻化作刀尖似的锋利,刮过这个斗角场上的所有观众。

    无论是权贵还是被雇来的什么人,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意,夹杂着风霜雨雪,惊得他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楚逝水作为在现代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混过一遭的社畜,很明白一个道理——有几分底气就装几分逼。

    如果傻瓜系统说的没有问题,他可以改动情节,可以不在乎oo,那么凭借他现下的身份,他的底气足以让这里的人——

    有一个算一个,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