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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魔尊殿下

    以鲛人油为燃料的长明灯在幽暗的殿内发散着光芒,可惜由于每盏距离都太远,整个殿内都黑鸦鸦的。

    大殿墙上还有着淋淋的血迹,一直蜿蜒到地面上,有些早就干涸凝固成了暗红色的一片,污脏了地面却无人清理。

    昏暗之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这大殿里头有个深坑,下边爬满了细细密密的长虫,由于空间太狭窄而相互缠绕着,无数尖利的足踏在地上或者别的虫的躯壳之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哎呀呀——我的小虫子被发现了。”

    深坑之上蹲着一个人正往下瞅着,一头乱发胡乱散下来,有几缕因为衣袍上的鲜血而沾在了上面。他指甲长得惊人,两手搭在膝盖上闲不住的动着手指,鹰隼一般的指甲刮过衣料,刺啦刺啦。

    他脚上没穿靴子,脚趾甲同样长得吓人,弧度弯得很过,还是漆黑的颜色,完全没有人指甲的特征。

    他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伸手从旁边一堆碎肉烂泥中掏啊掏,掏出一截深红色的肝脏来,随手扔到了深坑之下,语气颇有些苦恼:“下手重了一点。”

    深坑底下千万条百足虫为了这一小块肝脏而疯狂争夺了起来。

    他身后有人站定看了好一段时间,忽然开口出了声:“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这人缓缓扭过头来,露出那一对金黄的竖瞳,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教人看清了他那满嘴满脸的鲜血。

    江有涯咧开嘴:“我都怀疑这是你弄来诓骗我的,像这样的温室花朵怎么可能在未来将本尊捅死?”

    “她那个师父,叫什么来着——”他用还沾着血和碎肉的指甲挠了挠自己这一头乱发,思索了一会儿,“啊对,想起来了——月亮仙尊。天天把这小孩当成宝一样,像这样能弄出什么有血性的人来?”

    江有涯那双竖瞳朝身后那人斜过去,脸上似笑非笑:“你给我看的未来里,这个时寒舟的境遇同现下可是完全不同。让我算算,今年她十三岁,按照你那未来里,她这会儿才刚出了白玉京,被一堆人追杀呢。”

    “可是你看人家,十岁金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到元婴,现在还都长到她师父肩头了,日子过得多舒坦!”

    江有涯出手完全随心所欲,只见他随手一点,殿内瞬时被强光照亮如同白昼,可怖的杀机一瞬而临,地面轰隆一声裂开来,匆忙催生出来的粗壮根茎被根根轰得粉碎,撒了一地碎屑。

    攻击却在这人面前几寸处如同泥牛入海,这人面前好似升起了一堵无形的墙,将他的攻击消融掉,最终没能打到这人身上。

    “我看你果然是在坑本尊——明明你的实力也不弱,怎么不自己去?”江有涯咧着一张血淋淋的嘴笑着。

    面前这人声音低哑:“自有缘由。”

    “但我们还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不是么?只要你帮我,未来你就是这天地的共主。”

    “嗤。”江有涯冷笑一声,露出个轻蔑的笑:“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怎么连你的合作对象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那人眼睛直盯着江有涯,平静的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江有涯:“我要所有人都去死。”

    他抬起手指向不远处那张碎了一半的石桌:“看到那个发霉的橘子么?”

    江有涯抬手就把这软烂的发霉橘子吸到了手里,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着的兴奋和一丝蛊惑的意味:“你看,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个酸橘子,而人就是长在上面的绿霉。”

    “而我——”他狞笑着将手里的橘子掐碎,绿霉混着发酸发臭的汁液从他指缝中流出,顺着手腕下滑,同他小臂上的鲜血混在一块儿。

    “就是这只将橘子连同绿霉一并掐烂掐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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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楚逝水做了一道酱油鸭,其做法简单,加一碗酱油和一些葱姜蒜慢慢熬就成,味道喷香。

    他为了方便干活,把丝绸般柔软的长发编成一条大辫子,温顺的垂在左边的肩上。蒸腾起来的氤氲水汽缭绕过他右耳的流苏耳坠,继续往上盘旋。

    他之前寻到的几个小青柠随便扔在灶台上,路过的时寒舟并不认识这小巧的果子,加上也没有细看,还以为是没有熟的小金桔,直接塞进了嘴里。

    旁边的楚逝水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见嘎嘣一声,时寒舟将这小青柠给咬碎了。

    而后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楚逝水眼看着小舟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差点没把她眉毛给酸掉。

    “哈哈哈,这果子很酸的。”

    楚逝水一边给她递水一边笑个不停,心下那点沉闷也被这么一出给冲散了不少,他毫不客气的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笑得那后槽牙都能教人看见。

    时寒舟脑袋被酸得嗡嗡的,喝了水缓过来了之后,看着楚逝水毫不掩饰的笑容,指了指他身后的灶台,面无表情道:“等会儿就要烧焦了。”

    楚逝水抱头:“哎呦我的菜!”

    两人吃过晚饭,夜幕已经悄然降临,海平线上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楚逝水透过庖屋的窗棂看见小舟又倒挂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心想着她怎么老喜欢倒挂在树上。

    时寒舟小腿勾着树梢,两手放在脑后,马尾顺着重力往下垂,就那么晃晃悠悠的倒挂着。

    楚逝水走到树底下,仰着头来看她,好奇道:“小舟,我可以挂上去试试吗?”

    时寒舟默默的给他让开了一点位置,楚逝水飞上树,也学着她的模样倒挂了起来,那条柔软的大辫子往下垂着,一晃一晃的。

    楚逝水的视野发生了变化,天地倒转,小舟挑的树梢上头没有树叶遮挡,稍微动动脑袋就能看见漫天的繁星。

    山间的晚风将他的碎发往脑后吹,耳坠上的流苏也在风中动个不停。

    他扭过头去看旁边的时寒舟,她那一双眼瞳是阶上绿钱一般的色彩,正淡淡的凝视着月亮升起的方向。

    小舟这五年来像是修竹一般蹭蹭的往上长,个子长到了他的肩头,快到一米七的样子。脸也张开了一些,虽然还留有一点稚气,但可以看得出是非常锋锐英气的面貌,脸廓棱角分明,山根高耸,五官极尽优越。

    她的骨架很大,肩宽得很,以后肯定是个大高个,可能还要长得比他还高。

    楚逝水倒不觉得徒弟弟比他高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当年看这本的时候,浮现出来的时寒舟的形象就是如同猎豹一般的人物,她的每一寸躯体必定都充斥着生命的力量,要在每一个逆境都顽强的爬起,在血雨腥风和遍地荆棘中杀出一条铮铮血路来。

    而且这修真界里头的男女身高好似都差不多,大都修长高挑。

    小舟一直给楚逝水一种很稳重又深沉的感觉,她的眼神总是很平静的,无论是五年前还是如今。

    可当楚逝水仔细看她这双眼睛的时候,内心总会升腾起一种奇怪又割裂的感觉——他好似在里边看到了无数春天凋零的残骸。春天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遗骸残渣都堆积在她那双绿色的眼瞳里。

    楚逝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能是怀疑自己有时候太过敏感以至于想些有的没的。

    他出声问旁边的时寒舟:“徒弟弟,为什么你总喜欢挂树上?”

    时寒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自由。”

    “就像走在天上。”

    楚逝水动了动嘴唇,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驮着他俩的树梢突然嘎吱一声给断了!

    哗的一声,枝条整段从树上断掉,垂落到了地上,叶子掉了满地。

    两人一跃跳到了地面上,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而后一同飞到屋脊上头坐着。

    时寒舟看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月华倾洒到她那浅青色的袍子上,像是披了一层飘渺的轻纱。

    她前两年在学堂里修习,自打回到归元峰上让师父教习后,楚逝水就孜孜不倦的给她灌输各种向善的鸡汤,希望她走正道的心思显而易见。

    但是时寒舟现下寻思着,她大概率是做不成楚逝水口中的修真界三好青年了,得拾起老本行,干回她那老营生。

    她还是得做回那魔尊殿下,把江有涯拉下台来。

    她看了坐在身旁的楚逝水一眼。

    楚逝水本来正扒拉着自己的辫子,却若有所觉的扭头同她对上了眼神。

    她那一眼看得楚逝水浑身一颤。

    她一双绿瞳在夜里总是明晃晃的,可此时却沉了下去,就连月光都被她的眼睛收拢了进去,变得黑压压的。

    她一下子好像变得遥远起来,恰逢乌云遮月,她整个人都沉将下来。

    好似隐在黑夜中年久失修的破庙里供着的泥塑,斑驳的痕迹和厚重的灰尘布满其身,蛛丝将身躯紧紧缠绕。她眼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沧海桑田朝楚逝水席卷而来。

    几乎教他呼吸不了。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时寒舟挪开了目光,眼底那点暗流眨眼便无。

    直到很久之后,楚逝水还以为那只是在月夜里做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