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小院内，漂浮于半空中的帝少昀正细细观察着苏卿云酣睡的面容，眼底带着柔色。
‘当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连我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光族人身碎的一干二净，也不知道给你的提点你是不是能看得明白，我的法身。’
“罢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便允你这一次平安顺遂吧。”
“那束花，也是送于你的，莫要忘了。”
言毕，帝少昀便消失于月下。
回忆完毕。
帝少昀与苏卿云之间莫大的连接，皆然都是因为苏卿云应允过他有关咒怨之力一事。
但在不知不觉间，二人全然将咒怨之力抛之于脑后，而苏卿云的脾性向来是懂得如何拿捏人的。
因此，苏卿云自知帝少昀会因咒怨之力的缘故，对自己顺着些，所以每次苏卿云一有什么事需求得旁人的，她第一想法便是寻帝少昀的帮助。
再加上帝少昀的身份又极为特别是已然许久没有听闻能够凝聚成形的光族。
因此，雾逸岳知晓自家徒弟有这么一位“友人”在周围，也并未多问，再加上由于光族携带的灵力有极为特别，若是祂不想显于人前，那这辈子自己也休想见到这人一面，不可随意强求。
毕竟，灵族与灵族间总是会有属于祂们特有的小秘密。
所以，每当苏卿云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撒网时，正准备被雾逸岳训斥，她便第一时间寻帝少昀做挡箭牌。
导致每次她与雾逸岳对峙之时，隔空总是有一道浮光之力的屏障阻挡着雾逸岳准备‘胖揍’一顿苏卿云的举动。
委实让雾逸岳忍不住扶额。
所以才会有雾逸岳在临走之时的反复叮嘱。
毕竟，苏卿云性子当真是越发越无法无天了。
而不让苏卿云下峰也是因为，一个木族灵主携带的灵宝众多再加上一个众人都以为消逝掉的光族，前者身份如此特殊后者更甚，那对于那些人而言，自是极为好用的养料。
所以，三月三是苏卿云最乖顺的时候，因为她也知晓自己与帝少昀二人的身份到底有多特别。
此刻的苏卿云正逗弄着那一颗小小光球，眼底里边蕴含着的暖意皆然被帝少昀瞧了去，起先蓄着带有暖意的笑容，陡然间因为身上的脉络带着的刺痛，收敛起来。
不知为何他身上蕴含着的咒怨之力越发越浓厚起来，甚至好些时候他一天显现无法控制住自己。
起初他还能强行用浮光之力压制下来，可时至今日已然无法。
便说明此界的业力越发越大了起来，就连自己的天道法身都无法压制。
苏卿云透过那一个小光球眼底里边好似在回想着什么，唇齿微动，回过头来，正准备与帝少昀说着这些时日她在显月岭授课讲学时的趣事。
却看到了帝少昀蜷缩在蒲毯之上的身形，盈盈水眸震缩了一瞬，眼底里边有着说不出的惊色。
随后，直接走向帝少昀的身旁，将帝少昀的手袖往上一挽，透过隐月术法结合的菩提之心审视着帝少昀身上的脉络。
看着那一道又一道的脉络的浮光之力与咒怨之力交错杂糅在一处的模样。
“这不可能，我有算过时日，咒怨之力绝不可在此刻反噬，你到底是谁。”
苏卿云气息显然有些不稳，很显然她被这件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惊愕到了。
“我是天道啊，你不会现在还不相信吧。”
帝少昀看着苏卿云眼底的难以置信，回握住苏卿云忍不住发颤的手，清冷疏离的脸蓄起一抹安抚的笑容道。
“别慌，我知晓你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寻咒怨之力的书简，你并未忘记与我的约定，吾不会死的，天道不死，我亦不灭。”
顷刻间，那一个小光球带着的亮色也稍稍黯淡了些。
“不过今日，确实无法陪同你玩闹了，我得回去一趟，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日，你莫要忘了我。”
帝少昀运用体内的浮光之力不断地将体内持续不断溢出的咒怨逼出来，脸色这才便红润了些。
而后，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苏卿云那一双水眸里边蕴含着对自己的忧色，她无意的笑了笑，抚弄了一下苏卿云的了脸颊说道。
丝毫没有过去那些年，话里话外总是怂恿着自己趁着那位传闻中会抢夺自己机缘的女子尚未入道，及时处理掉的偏执模样。
委实让苏卿云看着帝少昀缓缓消失的身形，愣神了好一会儿。
有时帝少昀看自己的目光极为温和和煦，有时候眼眶却带着红意，不停地跟自己说着未来自己即将发生的事情，语意有些不明，但苏卿云感知到帝少昀他不喜欢他口中自己的那个命运。
甚至对那四个人多少有些不屑。
而自己再三解释过，那必然不是自己既定的未来。
毕竟，若是真的按照帝少昀口中所说的那般的话，自己应当是玄天宗的弟子，而并非隐月宗的弟子，故而故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可自己信誓旦旦对着帝少昀说这番话时，只见帝少昀眼底里边充斥着难以言明的目光，抬起眼看向苏卿云，回了一句。
“如果说，这也是既定的命运呢，纵然你并未入玄天宗拜师学艺，可也难保不与他们相识，命运只有在大节点不会有任何变故，如果你们始终都会相遇呢，又该如何。”
“又该如何，那便迎难而上不就是了，修仙之人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青云仙君当初若是知晓人族生性贪婪的话，就会放弃登上仙途的机会吗，不会的，这是众人需要进阶的一个阶段，从愚昧到智通万物。”
“凡事都有时序渐进的过程。”
“你总是同我说，她会抢夺我的机缘，令我有那般残缺不堪的下场，可倘若她当真是重来一世的人，那她也是受到了天道的眷顾不是。”
“天道本就为公，倘若她当真知晓天机的话，便说明天道也允了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而你总言我才是真正的天道之女，可在我眼中，并未有实感。”
“更何况，杀了她就能解决一切吗，你能保证之后没有又重生的人泄露天机，抢夺机缘吗，姑姑曾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缘法，木族生来便知晓其中缘法之律，不动便是最大的动。”
苏卿云一字一句的朝着一直都站在阳光底下受着浮光之力包围着的帝少昀，面容清淡的笑谈着自己眼中认为的一切。
帝少昀听着苏卿云所说的话，心不由得猛地颤了一瞬，侧着头避过苏卿云看向自己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我陷入偏执了吗？”
帝少昀低声道。
“天道怎会有错。”
苏卿云看着帝少昀身上携带着极为浓烈的失落，走上前来，双手握住了帝少昀往下落下的手，抬了些，二人对视。
“您可是天道呀，怎会有错呢。”
苏卿云轻笑了几声，看着帝少昀因为自己握住他的手，面容逐渐变得泛红，眼底里边带着的逗弄之意更甚了些。
“你，你这是在染指我，按照你们凡间的话本子而言。”
帝少昀脸颊微红，抬起眼看向苏卿云大声训斥道，似乎在遮掩自己心底里边那一抹躁动不安的思绪，但并未将被苏卿云握着的手，抽出来。
这让苏卿云嘴角含着的笑意更深了些。
“若我当真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不是还有您吗，还望您这位天道多多照拂我一日，我的要求也不高，就像这些年我照顾你一般照顾我。”
苏卿云轻轻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着这番话。
也不曾料到惹来滔天大祸。
“好。”
“……”
“什么？”
“我说好。”
“吾惯来不会应允旁人所求所愿，但吾愿应你，吾会护你周全。”
帝少昀看着苏卿云清丽的脸上溢出来的笑意，周遭尽然都带着温和的安定，眼眸微动，朝着苏卿云回道。
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你…”
苏卿云抬起眼眸看向帝少昀，眼眸微闪。
她只是想同帝少昀玩笑一番，却从未想过帝少昀会如此郑重的应允下这份承诺。
而在之后的每一段时光里边，苏卿云也都在漫漫的仙途中每每忆起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无可奈何，无处掩埋。
委实让苏卿云正欲松开握着帝少昀的手，却被帝少昀抓紧，二人相视了好一会儿。
最终在苏卿云躲避不及连忙侧过头，避过头，才恢复往常他们相处的模式。
回过神来的苏卿云眼眸微微动了一瞬，哑声笑了笑。
“我在想什么呢，怎么想到以前的事情了。”
随后，苏卿云倚靠着软榻，眼眸微微闭了一瞬，按捺住她即将溢出的所有思绪。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苏卿云再度想道。
她与帝少昀相伴数年，从八岁相识迄今为止已有五年了，纵然不比寻常人那般心有灵犀一点通，但对于帝少昀的脾性，她大抵还是了解一二的。。
故而在祂与自己告别时，不知道为何苏卿云是不是她的直觉太过于敏锐，总觉得祂所说的那句话，是在同自己道别。
好似，不会再相见那般，委实让苏卿云心下颤了一瞬。
想要触手拦住帝少昀纵然消散的光粒，却怎么也抓不住。
与此同时，天道人身的帝少昀再度纳入天道之中。
而此刻的他，并未像先前那般匍匐蜷缩在天道里边吃疼情态，反倒而面容冷漠，一步一步走向那高台高座之上，看着那个已然缓缓被冰封住的天道法身，面容自若，好似对祂身上带着的冰层不以为意。
随即，天道人身的帝少昀缓缓抬起手，触碰了那一道冰层，随即碎裂开来。
“怎么，你终于想要把自己杀死了吗？”
天道人身的帝少昀眼底里边难免带着几分恶意的笑容，看着那一道正义凛然的法身自己。
“噢，让我想想，不会是因为体内的咒怨之力太浓厚了，所以你要成为各界唯一一位堕天了吧。”
天道人身的帝少昀将天道法身的帝少昀身上携带着的障眼法拂去，看着那一点微弱的浮光之力已然无法逼退那骇然的黑色雾气。
“聒噪。”
天道法身神色淡然，仍然是一副不在意任何事的模样，将天道人身帝少昀凑过来的身影拂远了些。
“怪不得我也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剥离掉这些脏东西了，原来是因为你要成为堕天了。”
“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天道人身帝少昀看着天道法身仍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底里边尽然都带着骇意。
若是说天道人身帝少昀通晓万情所以能应允凡间一切期许的话，那天道法身的帝少昀便是剥离掉这万情为公的世间法度守卫者了。
“怎么，你不是一直都想吞噬我，成就此界登天之梯么，既然如此，那便来吧，不过，我们两个人到底谁胜谁负，那就不一定了。”
此刻的天道人身帝少昀的黄金瞳里边尽然都带着审视，望向作为法身的自己，眼底里边全然都带着挑衅，向祂发下战书时。
“蜉蝣撼树。”
天道法身的帝少昀冷冷的拂过再度结成冰层的身躯，恢复正常，径直站起身来。
二人皆然都携带着一道光圈，径直冲向对方。
“吾，正有此意。”
“吾，正有此意。”
随即，两道光圈及人形相冲以后，互相融为一圈，随后那一道光圈缓缓消散，那两道人形也骤然消失不见。
在这天地之间，骤然出现异响，天雷阵阵，乌云密布。
此刻，一直都在寺内不断敲着木鱼，念着静心经的佛子—天衍道长缓缓睁开双眼，抬起眼眸看着面前偌大的金身佛像，呢喃着。
他是佛门千万年都难寻的先天佛心——名为天衍。
“当真，还是要来了吗？”
随后，缓缓闭上双眼，而这一次他念得不再是静心经，而是忏悔文，好似在替众生向佛祖忏悔着此界未来即将发生的罪过。
凭心而为，但求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