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不禁一愣,连衍罗都沉下了脸色。
倒不是因为他质疑宋珐绮。
而是因为,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无情峰内的事,他已下令封锁,本不该被任何人察觉到。
可万宗主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专程上门来寻仇。
害得他身负重伤不说,某种程度,还欠了楚妩一份人情。
只是,他不愿在大庭广众下提出,那样无疑会影响到万蕊的名声。
“够了,此事不必再提,你也回去吧。”
心中忐忑不安的万蕊,猛然抬头望向衍罗,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衍罗已经猜到了吗?
宋珐绮眉头微蹙,盯了衍罗半晌,又扫了眼眼神游移的万蕊。
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几分,又说。
“弟子只是觉得,有必要为师叔祖还一个清白,何况,她也救了我们全宗人的性命。”
听出她的忤逆,衍罗和万蕊的面色都变得格外的难看。
周寸心认可地点点头。
“是该还师叔一个清白,你若知道便尽数道来。”
众弟子不明所以。
“我们都快死了,楚妩才来帮忙,这里头还有误会啊?”
宋珐绮抛开折扇,一道画面浮现而出,那上面正是躲在阵外,并未前去集结弟子避难的万蕊。
“此宝名为翠青濯气扇,曾布置于此,也就记录下了此地发生过的情况,正巧,看到了万师妹。”
见状,衍罗的瞳孔剧烈一缩。
他让万蕊带弟子去找楚妩帮忙,结果万蕊不仅没求楚妩,更没有集结弟子!
难怪弟子们没能第一时间进入无情峰,甚至还是自己跑到无情峰来!
难怪楚妩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
万蕊的面色,变得格外的惨白。
之前骂过楚妩冷血无情的弟子,更是沉默不语,脸上尽是骂错人的讪然。
衍罗重重阖上眼,令人感觉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摊上万蕊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弟子,当真是令人心累得慌!
而自己对楚妩的谴责,统统回旋,扎到自己的身上!
周寸心倒是很开心。
“嗯,我就知道,师叔不是胡诌那种人!”
宋珐绮直勾勾看向想缩起来的万蕊。
“大长老,依照宗门规矩,万师妹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谎报战局,理应受罚。”
万蕊一颤,连连摇头。
“当时情况紧张,我实在是太害怕,提不起勇气去找师姐帮忙,只能待在外面……”
其他弟子率先打断了她。
“哎!我们找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说楚妩不肯开阵帮忙吗?”
“你这会儿怎么又说是太害怕,没问过楚妩了?”
“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哑巴,但我感觉你这小师妹的心思,比她还有问题啊。”
万蕊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给噎得说不出话。
事已至此,她也找不到理由来解释,干脆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对衍罗发动技能。
默默流泪!
果然,想着眼不见为净的衍罗只能默默睁眼,无奈地呵斥一声,无形威压逼得众人不敢再非议一二。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了。”
他张了张嘴,想为万蕊找回点脸面,一笔带过此事。
可怎么组织语言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闭嘴。
“虽说蕊儿没有报信,但动静如此之大,楚妩没理由不清楚,可她还是直到最后才出手,可见其心不端。”
他及时抬手,止住了又要发作的周寸心。
“此事便算作楚妩功过相抵,这个月便给楚妩多批一千上品灵石,此事就此作罢,散了吧。”
说完,他直接拉起万蕊就御剑而去,不给任何人非议的机会。
他在场时能堵住悠悠众口,人一走,那别人说什么,真相是什么,可就由不得衍罗去阻挠了。
“这大长老没毛病吧?万蕊在这种关头玩心思,可是差点害得我们死在万宗主的手底下啊!”
“他倒好,各打五十大板就算这事过去!不愧是修无情道的,狗屁的万物为刍狗,凡事公平公正!”
“要真是刍狗,那万蕊算什么?刍狗里深得他心的宠物狗?”
“哎哟别太会说话了哈哈!大长老这么偏心,以后真能修成无情道么?怕不是中道崩阻!”
啪!
叫唤最大声的弟子被藤蔓直接拍飞。
“大长老怎样,也轮不着你们来论说!”
见周寸心面色不善,众人登时反应过来,这个最袒护师兄的瘟神还在,匆匆忙跑路。
宋珐绮拱拱手,也转身离去。
没有他人在,周寸心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时,又感到莫大的失望。
“师兄,这万蕊的心思跟胡诌一样,你怎么能信任她呢?”
尽管衍罗一遇到万蕊就会处事不公,令她失望伤心。
可于她而言,衍罗再不济,也是曾经对她保护有加的大师兄,不可受他人的嘲讽。
她瞥向身后的护法大阵,留下几瓶回春丹便离去。
“楚妩,此番多谢你出手相救,炼兽宗的事不必忧虑,你只需准备日后的历练便好,”
“万妖神窟……可不是一般的危险啊。”
转瞬间,那几瓶回春丹消失不见。
……
“跪下。”
衍罗负手而立,在祖师爷画像前,背对着万蕊。
万蕊心头咯噔一跳,还是乖乖照做。
“师尊,蕊儿知错了,蕊儿往后一定不再……”
“这句话,你对我说过几次了?”
衍罗吐出一口浊气,瞬间凝结周遭空气,隐约蔓延至面前的祖师像。
“前世,你是如此,今生,你也是如此说辞,为师一次又一次地信任你,给你机会,可你是怎么改过的?”
“你根本没有改过,你只是做得足够隐晦,没有被为师发现,那为师没发现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
万蕊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衍罗……这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咬咬牙,泪珠瞬间滑落,委屈呐喊。
“师尊,你喜欢师姐胜过我,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妒忌,才会如此针对师姐的!”
“师姐前世对我百般宠爱,可她喜欢你!就因这份喜欢,她要置我于死地!我怎能让她成功?又怎能不恨她?”
“我也是……为了自保,今生才会屡次针对师姐,前世我从未针对过师姐!”
“若师尊不信,我也可以立大道誓!若有违背,我必天打雷劈而死,永堕魔界,不可成仙证道!”
衍罗猛然转身,周身已经结满霜雪,仍是不敢置信又狐疑地盯住万蕊。
“我对你还不够好?人人都说我偏心于你,前世今生,都是如此!你怎会觉得……我对楚妩有偏心?”
前几次,他可以拿万蕊不懂事来搪塞,可此番连他都险些丧命。
他的心中便认定,再任由万蕊因妒生事,未来必定会惹出更麻烦的事端。
甚至会令他想到前世,万蕊在他面前告楚妩的状,又有几分是真实的。
只是没想到,为了自证,万蕊竟会做到这个地步。
“不可轻许誓言!”
眼看着大道誓将,顾不得那些杂思,只有及时止住大道誓的灵光。
万蕊见时机已至,想抱住他,却又被那诡谲的寒霜逼退几步。
她境界太低,这点寒霜瞬间冻结她的指头。
“嘶!”
衍罗深深叹息。
“人教人教不会,只有事才能磨练你……”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亲传弟子,而是内门弟子,你好自为之罢!”
闻言,万蕊的心瞬间沉下。
“师尊!你这是要逼我去死!”
内门竞争之激烈,她岂会不知?
只有亲传弟子和长老才能在奉天门享受蜜罐似的安逸生活。
一旦被划分至内门之中,她一介筑基境,必定会被折磨到死的!
衍罗一挥手,寒风瞬间将万蕊送出山脚。
“万妖神窟处处危险,在历练之日到来前,你需专心修炼,不可踏出冷竹峰半步,”
“为师……也要闭关一段时间。”
万蕊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原来只是将她除名,而非驱逐。
也好,只要还能待在冷竹峰,她就还有法子挽回衍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