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口的郁气。
“张律师,你看这件事,现在要怎么处理?”
张律师四十来岁年纪,个头不高,戴着副银边眼镜。
他是塔省律师协会的副会长,亦是全国知名的大律师。
他对着两位任总微微一笑:
“周末我已将所有材料全都详细看了一遍。
亦委托专人对合资公司另一位合伙人霍成功一家的资产情况进行了初步的调查。”
他的目光在镜片后一闪,然后放松地靠向椅背,缓声道:
“若两位任总愿支付百分之十的风险代理费,将此项目全权交予我处理,我可以做到……”
张律师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两份事先已拟好的协议。
协议上明确列出了,他可为任氏生物争取到的权益。
任天行与任远尧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之色。
任天行对着张律师伸出了右手,郑重道:
“张律师,合作愉快!”
霍思雨大半天都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
早盘清仓之后,期权价格又回升了一些,下午收盘的价格,较她清仓时略高了一些。
毛律师上午没有时间,两人约好了下午收盘后见面。
她坐在柳大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叮咚叮咚,门铃声骤然响起,她急忙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毛律师,请进。”
毛律师看着这位上周还意气风发的年轻霍总,想到今日全网热议的那则赔偿新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幸灾乐祸。
自知之明,呵呵,人确实要有自知之明。
不过他的面色依旧沉稳,对这位年纪比他小几岁的雇主仍保持着恭敬。
“霍总,今日找我来,可是为了安京市一建之事?”他这是明知故问。
“安京市一建?安京市一建的什么事?”
霍思雨茫然地看着毛律师,她不由蹙眉,安京市一建又出了什么问题。
毛律师面色沉静,不着痕迹地微微睁眼,心中诧异,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安京市一建已按您的授权,在权限范围之内,妥善处理工人赔偿事宜。
他们按工人的要求,每人赔付了三百万元,此次总计支付了三亿五千四百万元款项。
想必他们已发函,要求合资公司支付代垫款。”
看着霍思雨完全瞪大的双眼,毛律师心情很好地落井下石地又补充了一句:
“根据合资公司与安京市一建的合作协议,贵公司应在一周之内向对方支付代垫款。”
霍思雨面色煞白,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扑向桌上的手机。
毛律师善解人意地说:
“您还没看到吗?
我将新闻分享给您。”
三亿五千四百万,现在公司账上只有九千八百五十万,还有二亿五千五百五十万,她去哪里找?
霍思雨看着全网对安京市一建的赞誉,此时她方才意识她做了件蠢事。
她放弃了自身的权力,用自己的钱,为对方打出了良心企业的名头。
她看向毛律师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善:
“你为什么要拟定那份全权授权的对方处理赔偿事宜的委托书,作为我的法律顾问,你怎么不阻止我?”
毛律师心中一塞,就知道会这样,这些愚蠢的委托人最后总是想将自己的错误归咎于律师。
他面露委屈之色,打开手机里留存的文档,分享给霍思雨:
“霍总,这是我当初出具的法律意见。
您已正式签收。
法律意见的第四条中提到,建议我方立即出面与工人协商赔偿款。
我已建议“立即由我方出面”。
您当时认为我们经验不足,不足以担此大任。
方才让我授权了安京市一建全权处理此事。”
霍思雨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确实有这件事。
这位律师当时还提出委托他统一处理,但她认为此人就是想多赚代理费,当场就拒绝了。
此事既成事实,毛律师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不是因为这事,那霍思雨找他来做什么?
“不知霍总找我来,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霍思雨的头脑一片空白,她只是机械地将为数不多的一摞资料递给了毛律师。
“你先将资料看完。
我想知道,我会承担什么责任。”
她的声音中带着苦涩,出了这么大的事,远尧哥怎么都没有给她打电话。
哪怕打个电话来骂她几句都好,这样没有任何声音才最可怕。
她已预感到这次的事情只怕已经无法善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霍思雨已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将合资公司运作的这不到半年时间,发生的所有的大事一一在纸上列出。
越写她的心情越发沉重。
即使她不是专业的律师,她亦明白,她和她的父亲作为主要的运营者,他们已犯了大量的错误。
毛律师将所有资料看了一遍,他看得很细,面色亦越发凝重。
三个小时过去,他将资料推到一边,严肃地望着霍思雨问道:
“你们委托柳大强的公司作为实际建设方这件事,有没有开股东会确认过?”
霍思雨闻言不由一愣:
“公司在成立之初,法定代表人远尧哥曾签署一份授权书,授权我父亲代行法定代表人职责。
此后,公司运营交由我父亲负责,我们再未召开过股东会。”
“那你们将三亿资金转至柳大强公司一事,你们的合作方任总,是否出具过书面同意的确认?”
毛律师右手握笔,轻轻敲击桌面。
“财务总监是他们公司外派的,他们应该知道吧。
况且那二亿还是远尧哥让我转的。”
霍思雨语速飞快地答道。
毛律师有些头痛地摸了摸鼻子,他凝视着眼前这位即将大祸临头的美女:
“首先是一笔一个亿的转款。
霍总将这一个亿转入柳大强的公司,法定代表人任总是否知情?”
霍思雨摇了摇头:
“这一个亿的转款,远尧哥有可能并不知情。
当时是我父亲管理公司,远尧哥基本没有过问这些细节。”
霍思雨言罢,又稍显迟疑:
“但财务总监是任氏生物外派的啊。他们难道也没有说?”
毛律师望着霍思雨清澈的双眸,不禁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