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宁、阿雪和老黄沉默了许久，消化着佛爷说的种种信息。
佛爷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该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路，就看你们自己怎么选了。”
“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
“谢谢。”
易宁、阿雪和老黄一起道谢，佛爷笑了笑，推开了书店的门，重新回到柜台上打盹了。
易宁它们三个一起回到了老默那里，两猫一狗严肃的神情看得老默有些发慌，问道：“咋了这是？一个个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发生啥事儿了？”
老黄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易宁，你脑子好使，你帮我好好捋一捋。”
易宁知道，这老狗还是想要恢复人形回家去，只是想找个人鼓励一下自己。它叹了口气，说道：“老黄，你可以回家，但是我不建议你变成人回去。佛爷说的你也听到了，时机、地点，没一个简单的。更不要说，人形还只能维持七天，七天之后你就魂飞魄散了。这不值得，老黄。就算你出现在你女儿面前又怎样？你最多也只能陪她七天，七天之后让她怎么办？你跳楼的时候她还小，不懂事，难道你想让她在这个年纪再体验一次失去爸爸的滋味？”
老黄埋下头，默不作声。
易宁继续说道：“老黄，听我一句劝，你要真想回家看看，那就去，但是别动其他想法。等完事儿了，就赶紧投胎轮回去，这一世的缘分也算是了结了。”
老黄的神情木讷，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没有，易宁叹了一口气，拉着听得一脸懵逼的老默走到旁边，开始给它讲述事情的原委，希望它能帮忙一起劝劝老黄。
看着易宁和老默都不在，老黄突然问阿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阿雪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说道：“我要回家，一直陪在我爸妈身边，就像佛爷那样。”
“这个想法好啊，呵呵。”老黄笑得有些苦涩，说道：“用不用我陪你走一段路？”
阿雪看了看老黄，说道：“不用，我自己就能应付，而且你家在上海，咱们俩也不顺路。”
老黄默默笑了笑，没有说话。
易宁跟老默也回来了，老默踌躇着想要开口，老黄说道：“闭嘴，老子已经决定了，别在这里跟我说丧气话。做人怂了一辈子，做狗怂了大半辈子，老子我也想硬气一回。”
易宁跟老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老默说道：“说吧，你想吃啥，我去仓库给你弄，吃完了送你上路。”
“呸呸呸，怎么说话呢？”老黄不满地瞪了老默一眼，说道：“什么叫送我上路？多不吉利。这叫给我壮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都一样，反正去了都回不来。”老默转身下楼去仓库找吃的了。
易宁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快要黑了。它看向阿雪跟老黄，问道：“你们明天就出发吗？打算怎么走？”
老黄跟阿雪对视一眼，有些颓丧地说道：“能打到顺风车吗？”
“你想屁吃呢？”易宁毫不客气地回怼：“阿雪这体格，还能找辆车混上去，就你这副样子，你想搭什么车？”
“那，那就腿儿着去呗。”老黄无奈地说道。
“八百多里路，跑死你丫的。”易宁没好气地说道。
老黄撇了撇嘴。
老默从仓库里拖出来一条大鱼，放在老黄面前，说道：“吃吧。”
老黄看了一眼，嘀咕道：“这弄的，还真跟最后一顿一样。”
第二天一早，易宁、阿雪和老黄一起出了城。
易宁絮絮叨叨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走？”
老黄眯了眯眼睛，说道：“沿着高速走咋样？沿途有服务区，能混吃混喝。”
易宁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它：“老黄啊，你方向感挺好啊，没有导航也认路，上了立交桥你下得来吗？走高速，亏你想得出来，一个不注意直接给你碾成纸片狗。”
阿雪被易宁的话逗笑了，说道：“还是沿着黄河走吧。从咱们现在的位置往南走三十多公里就能到黄河了。然后一路沿着黄河走，就能走到泰山，到了泰山，老黄你的目的地就到了，我也该往东走了。”
老黄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咱沿着黄河走，一天走二十公里，一个多月也能走到泰山了，刚好还能赶上清明节。”
它看了一眼易宁，说道：“臭小子，那咱们就此告别了，我们往南去黄河边，你往东，回家。”
易宁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忍与不舍，它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看着老黄踏上不归路。它说道：“算了，我再送你们一程吧，把你们送到黄河边。”
老黄奇怪地看了它一眼，说道：“你小子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易宁白了它一眼，说道：“你少自恋了，我放心不下阿雪不行吗？要不是带着你这么个累赘，阿雪随便找辆车跳上去都能回家去。”
老黄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两猫一狗一路向南，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穿过一个又一个村落，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走到了黄河岸边。
这个时节的黄河是水量最少的时候，两岸的滩涂上露出大片大片的湿地。
易宁它们几乎走了整整一天，此刻全都瘫倒在河滩上喘着粗气。
易宁问老黄：“咋样，现在你还觉得自己一天能走二十公里不？”
老黄笑了笑，说道：“我觉得问题不大，走着走着就习惯了嘛。”
“放屁，照你这么个走法，不是饿死就是累死。”易宁毫不客气地吐槽，然后看了看阿雪，说道：“阿雪，你有经验，接下来怎么走，你说了算。”
阿雪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说道：“咱们不能这么走，在野外，耗尽自己的体力太危险了。之前我跟我哥都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往前走，得及时找食物和水，经常休息，维持好状态。不然的话，一旦遇到意外，可就麻烦了。”
“听你的，都听你的。”老黄憨笑。
易宁站起来环顾四周，说道：“得想办法找吃的了，要不然明天根本没力气走路。”
老黄诧异道：“你明天不回家？”
易宁没好气地说道：“我家离这儿少说也有五十多公里，我不吃饱饭，明天就得饿死在半道上。”
阿雪说道：“河边基本没什么村子，咱们只能想办法打猎了。”
易宁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河滩地早就不让种粮食了，估计老鼠也不多，仔细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冬眠的青蛙、蛇之类的。现在还没到惊蛰呢，它们应该都还在洞里窝着没出来呢。实在不行，先抓点昆虫垫垫肚子也行。”
阿雪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河滩地都是冬天的时候刚晒干的，恐怕不一定有，碰碰运气的话，倒是能挖到河蚌，找青蛙跟蛇，得上岸边了。”
老黄自告奋勇：“我来挖河蚌，你们上去找吧。找不到就算了，它们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易宁也觉得用自己的一双猫爪子去刨土挖洞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它四下看了看，对阿雪说道：“还是不能离河边太近了，现在不像夏天，水草丰茂，食物充沛。咱们再走远一点儿，去庄稼地里看看有没有老鼠、野鸡什么的。”
易宁跟阿雪在一块麦地里翻了半天，老鼠洞倒是找到了好几个，可惜了，洞口太小，它们钻不进去。而且现在也不是老鼠活跃的时候，在洞口蹲守也是一无所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们发现了一窝野鸡蛋。
易宁老家这边的野鸡，正式的名称应该叫做“雉”，有着修长的身形和尾羽，叫声洪亮，能短途飞行，下的蛋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易宁数了数，一窝蛋一共六个，实在是不够饥肠辘辘的两只猫和一只狗分的。但眼下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食物了，只能先带着这些野鸡蛋回去找老黄。它跟阿雪每只猫先吃掉了一个，然后各自衔着两颗蛋向河岸边走去。
老黄在河岸边的滩涂里挖得正起劲儿，沾了满身的泥。
（本章未完，PS，给大家补充一个关于轮回者设定的小彩蛋，还在初稿的时候确实考虑过提前说明，但最后还是删掉了。）
但是现在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本就支离破碎的三观再次碎了一地：这是一处无限混沌的空间，上下无限高，前后左右无限远。入眼尽是白茫茫一片，像是鸿蒙未分之时的奇点。两个浑身冒着白光，几乎和周围空间混为一体的鸟人——哦不，天使，拦在他面前。
左边那位捏着一张比他求职时用的简历还薄的白纸，语调深沉地读道：“大白，男，28岁，生物学硕士，单身，跳海自杀。”读完这些，他丢掉了那张已经快要消失的白纸，颇为遗憾地说道：“虽然你的寿命不长，但你的履历比起你的年龄还是太单薄了一些。”
大白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这年头，连死后的身后名都这么卷了吗？我又不指望把这些刻在墓碑上。鲁迅先生说了，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鲁迅先生：我没说过，臧克家说的。）
右边那位极为和善地说道：“请不要多想，我们并没有恶意。”他大概是对大白笑了笑，但是在一片白茫茫的背景中去分辨一个浑身冒着白光的类人生物的面部表情实在是太难了，大白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去猜测他的表情。
他接着对大白说道：“但是因为你的人生过于——简单纯粹，你现在遇见了一个麻烦。”好吧，他用词已经尽量委婉了。
“什么麻烦？我要下地狱吗？”大白顿时有些慌了，心念电转：自己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但勉强也算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当年还戴红领巾的时候虽然没拿过三好学生，但也曾经扶过老奶奶过马路。长大以后谈恋爱没有出轨没有劈腿也没当过渣男——好吧，他也没那个机会。他突然间有些丧气，原来当个好人也那么难。
“只是有些麻烦，还没有那么严重。”右边那位安慰他道：“最近这些年已经很少往地狱里送人了，那样不太人道，我上次送进去的是一个留着分头和小胡子的男人。”
大白听了有些错愕，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叹息，“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这句话也许不对，但似乎错得也有限。
“那，我能进天堂吗？”大白试探着问了一句。
左边那位极为干脆地摇了摇头：“不行，天堂就那么点大，几千年来都没扩建过了，早就挤不下了。”
好吧，看来天堂也得积分落户。
大白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我该去哪里？”
右边那位依旧是和善的语气：“这正是麻烦所在。”他指了指大白的胸口，说道：“你的灵魂太虚弱了，我们没办法直接送你去轮回。”
大白低头看了看，诧异地发现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闪烁着一朵极为黯淡的火花，虚弱得像是在寒风中摇曳的烛火。
“轮回对灵魂来说是一件消耗极大的事情，每一个灵魂都必须在自己的人生里攒够足够的能量才有能力开启下一次轮回。”他好心地给大白解释。
“可我已经活了快三十年了，我早就觉得活够了，居然还没攒够？你们的标准是不是太高了点？”大白争辩了几句，但却没什么底气。
“灵魂的能量与人生的长度并没有必然关系！”左边那位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确实活了28年。但你体会过的快乐和幸福太少，悲伤和难过也不多，愤怒几乎没有。坦白来说，你的人生就像一杯白开水，对于灵魂而言几乎没什么营养。更何况，你是自杀，这是最浪费灵魂能量的行为！”
大白哑口无言，这位说的确实没错。他的人生大概可以总结为《我来人间打酱油的那些年》，临了他还把自己的酱油瓶子给摔了
“那我该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留在这里吗？我感觉这样也不错。”
右边那位换上了一副严肃面孔（猜的）说道：“不行，过于虚弱的灵魂是不能在这里滞留的，否则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你必须回到人间去补充能量，等你的灵魂稳定下来再重新去轮回。”
大白懵了，大哥你这话前后矛盾啊，我没法轮回我怎么去人间！
左边那位神秘一笑：“做人不行，可以做动物嘛！”他一闪身，挥手间抖落出一大群猫猫狗狗、兔子、乌龟、鸽子、老鼠喜气洋洋地说道：“来来来，挑一个吧。听说人间现在挺流行养宠物的，有的宠物过得比人都幸福。你的灵魂太虚弱，大型动物就算了，小型动物还是可以凑合一下的。变成动物下去混一段日子，等攒够了能量就上来，我们再把你送下去。以前都是这么处理的，也有人觉得当动物比人舒坦，赖在下面不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