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有殷成爵这个和事佬在,他先是批评了姜为的偏见,又宽慰了尹白行几句,最后让俩人碰个杯,以前的恩恩怨怨就算是过去了。
尹白行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衣,她容颜绮丽,又年轻,听了殷成爵的话,她自然的笑了笑。
“王下多虑了,大家往后还要共事,我自然不会同王下的心腹大臣计较。”
姜为脸色更黑了。
殷遥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当做看戏一样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朝对面的怜裘看了一眼,发现他眼观鼻鼻观心,坦然的把自己当做空气。
主桌暗藏波涛,夜玄嫣这一桌也没好到哪里去,全是聒噪的凡人在问东问西。
“仙长,修行真的能长寿吗?您如今年庚几何?”
“仙长,我听说修行之人制作了一种药丸,吃了能半个月不吃任何食物,是真的吗?”
“仙长,收徒吗?我怎么样?”
凡人对长生的天命的追求永远有问不完的话题。
夜玄嫣受不了诸如此类的提问,干脆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夜凝星见她走了,她也跟着跑路。
夜玄嫣走到阴影处,几个跳跃来到房顶,这个位置远了可以看到宴会当中的情形,近处能观察到下面来来往往的服侍的仆从。
今夜天上无风无月,地上蝉鸣声声。
夜玄嫣在乾坤袋中摸啊摸,摸出一壶酒来。
她从前其实不爱喝酒,酒会使人变得麻木,痛苦却不会减少,她人生中许多痛苦的时候都咬着牙坚持,她宁愿清醒的痛苦着,也不要麻木。
但是后来经历的多了,痛苦也变得麻木了,所以喝与不喝都没有区别,她竟然也渐渐爱上了酒的感觉。
她手里的这壶酒叫做青竹酒,是用宿良山竹林中的晨露酿制而成的,喝起来有一股竹子的清香。
夜玄嫣刚喝了一口,味道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手里的酒壶就被人抢了去。
“这是什么?好香啊。”
夜凝星紧挨在她旁边坐下,跟着抿了一口,清冽的酒气滑落到喉咙里,唇齿生香。
“好酒,就是有点醉人。”
夜凝星只浅尝了一下,顿时整张脸就红了。
夜玄嫣从她手里拿回来,没有说话,接着闷了一口。
酒到了嘴里,夜玄嫣才后知后觉,刚刚夜凝星也对着壶口喝的。
她把酒含在口中,吐出去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哎?那不是殷师姐和国师吗?”
听到夜凝星的话,夜玄嫣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她朝夜凝星指的方向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怜裘也离开了宴会厅,背手走在王府的花园中,后面跟着追出来的殷遥止。
夜玄嫣当即掐诀将自己和夜凝星的身影隐藏起来,从别处看,房顶上什么都没有。
“国师大人,等一等。”殷遥止喊道。
前面的怜裘闻声停下,转过身来。
宴会上一个侍女不小心将他的衣衫泼上了酒水,怜裘正打算去偏殿换一身。
“公主有何事?”怜裘问,他的声音低沉清冽,平平无奇的语调,总给人冷漠之感。
殷遥止问:“国师神机妙算,我只是好奇国师是如何知道策反尹白行能够成功?”
怜裘思忖片刻,道:“在公主归国之前,我曾在一个深幽的巷子中看到过尹白行,她在那里置办了一个院子,里面全部是被丢弃的孤儿,那里的孩子很喜欢她。”
他顿了顿,“我不相信一个愿意收留孤儿的人会跟殷成殇一样压榨百姓。”
殷遥止奉承道:“国师高瞻远瞩,看透了人心。”
“并非是我看透人心,只是我赌对了,”怜裘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年轻公主,“谁也不能保证我所看见的,就是尹白行内心所想,伪善虽是善,同样也是伪装。”
“受教了,”殷遥止笑了笑,“不过,父王如今能够活下来,还是要感谢国师大人出手相救。”
“不必。”怜裘银白的头发在月色中十分显眼,不光是头发,他整个人在黑夜里都耀眼的像一道光一样。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尤其不近人情:“我与公主之盟,不过一场交易,互帮互助罢了。”
听到这话,殷遥止眼中的光点渐渐暗淡,她的神情也瞬间落寞了下来。
怜裘继续道:“我助公主登基为帝,公主许我百姓的信仰之力,此事若成,我与公主两不相欠,所以公主不必同我道谢。”
空气很安静,连房顶上的夜玄嫣和夜凝星都觉得安静的过分了。
少年人总是掩藏不住情绪,尤其是少女心事,太明显了。
殷遥止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开口:“我明白了,那便不打扰国师了,国师请便。”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一个女子在陷入危险的时候,倘若恰好出现一个英俊的男子拯救她于水火,那么这个女子轻易的就会爱上拯救她的男子。
在父王被王叔毒害的时候,朝堂不稳,又有外敌虎视眈眈,殷遥止在灵台方寸山等待的时间过的十分煎熬,父亲给她写信提起怜裘,是殷遥止煎熬中唯一能够缓解心绪的解药。
后来回到商帅国,她与怜裘一同整合三方势力,策反尹白行,对殷成爵假意投诚。
短短几天时间,做了这么多从前不敢想的事情,她不是没有害怕。
说到底,她也不过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但少女心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解风情。
殷遥止收敛起对怜裘萌芽起来的缕缕情丝,儿女情长本就是奢侈,更何况她未来等待她的还有许多荆棘之路,根本容不得她去想男欢女爱。
下面的两个人背向而驰渐行渐远,房顶上面的两个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信仰之力?”夜玄嫣心中感到奇怪。
据她所知,信仰之力正式在世间出现的时候,是在神灵大战之后,怎么现在怜裘就开始接触信仰之力了呢?
况且他若需要信仰之力,又为何要同殷遥止交易?
怜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收集信仰之力又是为了什么?
夜玄嫣怎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