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峰
琼华莫离走后,白泽不慌不忙的带着玉寒笙在穆玉峰的山水之间流连了很久。
玉寒笙内心焦急,却也知师父如此必有深意,所以默默跟着。
白泽走到镜湖边突然停下脚步,弯下腰舀了一手清水,洒了开去。
“以前这湖里,可不止一条龙呢,你瞧现在如此安静,山上也几乎没有灵兽了。”
空荡荡的望幽山偶尔有几声鸟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徒儿那时不能化成人形,记忆也很模糊,记不得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能化作人形的几只灵兽,如今都是凡尘的王者,你自然是记不得的。”
白泽低头浅笑,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他曾如此威风,万夫莫开的气势震慑天地,到如今竟成了众矢之的。”
玉寒笙垂眸安慰道:“凡事但求问心无愧,师父是这样教我的,我想父王他也明白,后世人如何评说,父王他应该全然不会在乎。”
“那是当然!走吧,陪我去桃林。”
终年暖春的仙境,百里桃林化成了胭脂一片,抹在穆玉峰上空,殷红夺目。
风一拂过落下几片花瓣,白泽低着头,小心的跨着步子,生怕踩断了还在幼小的桃树苗。
偶尔折断落地的桃枝,上面还有盛开的花朵,他便捡起一枝握在手里。
越往深处走,二人肩头积下的残花越见深厚。
白泽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见玉寒笙脸色阴郁低头跟着,帮他拍掉肩头的落花,“想什么呢?”
“我不喜欢这。”
白泽浅笑道:“人面桃花哪里不好?你竟不喜欢!”
“九曲玲珑幻境里,师父你就是在这”
白泽拍了拍玉寒笙的肩膀笑而不语,转过身继续走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喝了起来,美酒下肚,兀自吟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无花无酒锄作田。”
白泽找了一颗桃树坐下,仰头靠在树干,不知抬眼望着什么,一股脑把酒壶里的酒全喝尽了。
玉寒笙跟着坐了下来,“师父倒是潇洒”
“如白云又如苍狗的是什么?”
“岁岁年年?”玉寒笙脱口而出的问道。
“我最多的就是这个,真是腻了,天命要我归去,何不顺应了它呢!”
白泽颠了颠手里的玉笛,递给了玉寒笙,“也不知道你这孽徒会不会想我啊!还是自作多情的送你个物件,当做念想吧!”
玉寒笙默默接过玉笛握在手中。
这温润透白的玉笛,白泽一直视若珍宝,整日带着,可从未见他吹奏过一曲。
“不论你去了哪里,永远都是我师父。”
白泽虚弱的轻叹了一声,“寒笙可违不可违的都是天命,尽力就好,我答应过你父王,保你一世无忧,这下怕是要失信于他了!你若要去,我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你,看你们为情所苦,为情所衷,我都明白,你父王是你亦是,造化弄人呐!”
“师父教给我的所有,足以保我一世无忧,生死之外,其心安然,就是无忧,你没有失信于父王。”
白泽靠着树干没有说话,而他周身仙气再也无法自抑,开始不受控制的散了出来。
桃树仙草吸取了白泽的仙气有了些许动静,树上开始落下大片大片的嫣红,又长出新的,以极快的速度盛开,凋零,周而复始。
桃花如微雨散落着,白泽的脸瞬间煞白,呼吸也低沉了起来。
“师父从未吹过这笛子,怎么舍得给徒儿?”
白泽淡淡的笑道:“呵我不会吹笛子,你父王送了一支笛子给我。”
“那我吹一首曲子给师父听吧是父王教的。”
玉寒笙抚摸了下玉笛,抬起手幽幽的吹了起来。
笛声缓缓辗转在落花之间,飘荡到桃林深处。
白泽灵体变得愈发透明起来,还剩细微的神力,却好像听见了笛声
有自己这太过冗长而乏味的一世
闭上眼,只有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那满头的银发——小白,这怕是最后一次见你。
又忆苍梧,尽日浅坐清溪叹。
竹影幢幢雀影残,幻境却凄憾,笛声依旧桃花黯,孤鸿成双翩跹挽。
何来穆玉一别,一别青冥不见。
思悠悠,忘幽幽,忘尽离醉方始休,泪满青衫
笛声骤停,玉寒笙握着玉笛的手开始颤抖,用力抓紧笛子撇过头去。
师父已经走了,而那满树桃花灼灼,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