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荧见墨凌玥如此的干脆,下了榻朝她走了过来。
“你的事,沐风跟我说了不少,到如今这地步,你心里难道就没有过对九重天的质疑?你效忠并赖以生存的天道,真的是天道么?”
墨凌玥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不屑,“是不是天道,也不该由你来问我。”
帝荧似乎陷入了回忆,“那你可知我是从何而来的?”
“那些心志不坚、六根不净之人,最易滋生心魔。世间心魔丛生,戾气弥漫,最终凝结成阴鸷之气,化为魔障。”
帝荧目光深邃,凝视着她,“我,正是你们心中的魔障,凌玥上神,你敢说你在此刻,心中未曾有过一丝恨意?”
帝荧这一问倒是把墨凌玥给问住了,她垂下眸子,开始回想起自记忆初期到如今。
爱恨从来都是相伴的,又怎会没有过恨意。
她怨过师尊利用自己毁了一族命脉,死伤无数,千万性命因她体内的龙脉而命丧海底。
怨过命格里自带的情劫,同他两两相离,擦身而过。
恨过应夜辰辜负了她的信任,抽筋剥骨,把妖魔招致人间。
恨过从来都只有自己一厢情愿的去守着凡尘秩序。
面对沐风的置之不理,九重天的充耳不闻,瑶光撇下一切一走了之。
她恨自己的无能,恨凡尘灵兽空有修为而无半点神性,自相残杀,罔顾人伦。
更恨爱而无所得
恨自己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情深不负的是他,心甘情愿的是他,万劫不复的也是他。
“恨。”墨凌玥直视帝荧,声音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
帝荧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既然有恨,就去杀了那些让你恨的人,这些让你恨的人和事,在你所忠于的天道人伦里,难道不该杀吗?”
墨凌玥明知帝荧是在蛊惑她,可渐渐的竟然也认同了这种想法。
该杀这些人都该死。
帝荧见墨凌玥不说话,继续说道:“一报还一报,你无非是去把他们欠你的讨回来,这才公平,凌玥上神沾染红尘俗世,难得那般清静了,七情六欲你都尝过了,纵情去爱去恨,有这么难吗?”
“我我”
墨凌玥思绪纷乱,爱恨交织在胸口,长久以来郁结在内没有一刻畅快过,被帝荧这一番话逼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帝荧见状突然闪到了的身后,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帝荧手心红光微闪,手指点在了墨凌玥的眉间,一股温热由头入腹,竟然让她有了酣畅痛快之感。
“做一个披坚执锐只杀不渡的堕仙吧,爱恨痴嗔肆意妄为,才算活了一场,饮下他们的血和肉之后我把玉寒笙还给你,从此不羡鸳鸯不羡仙,快意而活,怎么样?”
他的蛊惑之语并不是从耳边传来,是从眉间入了心口,一声声敲打着墨凌玥本来已经大乱的心性。
魔血此时灌入体内,在她神性紊乱之时,连心智都快不能自持了。
只觉阵阵恍惚,身体里多出了一股力量,四处交错纵横,仿佛在和她的仙体进行抢夺。
墨凌玥捂着心口跪下大口喘起气来,却不自觉的开始回答帝荧的问题。
她低声细语,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愿披坚执锐,金刚怒目,只杀不渡,纵被弃不后悔。”
帝荧负手而立,嘴边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沐风在一旁轻声说道:“那便去吧,你能自由出入三界,把你想杀的人都杀了,再回来见他!”
墨凌玥从地上缓缓站起身,低头审视着自己那身如墨般深邃的玄衣。
光滑的地面映照出她的身影,红瞳中燃烧着怒火,眉心的血印如同冥火般炽烈,周身煞气环绕,她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她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划过掌心,鲜血染红了剑身,剑体逐渐变得黯淡,吸收了血液的剑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魔气。
她沉默不语,动作迟缓,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着,缓缓向殿外走去,剑尖在地面上拖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回荡不息: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将他们全部斩杀,玉寒笙……还给你。
墨凌玥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她本是一只百灵鸟,流连山野清溪,以为振翅高空便可得此生安宁。
之后为人为仙,责任,使命,莫须有的天罚,该受的都受了,该忘的也忘了,哪怕到头来师尊恩赐的尊位全是算计。
她在师尊的坟前,也只记得罢了二字。
何来怨怼,从无怨怼,可她终究是怕了。
死是什么,不过魂飞魄散从此归入虚妄,她不怕她怕的是他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她怕的是这因她而起又无疾而终的孽缘,怕玉寒笙三个字从此成了记忆里的空白。
怕有关他的一切从此没有她,更怕聚散匆匆,此恨无穷。
她只愿他好好活着,玉寒笙若从此异道殊途无悔爱过,但请你忘了她。
聚散有时他们只能永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