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明捂着脸,低头不敢多说。
旁边,一位老者笑呵呵道,“少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道家族将所有修炼资源都砸在了世子身上,却还为其他小门小族争取利益……不过你要坚持也可以,从你那一脉身上扣,如何?”
宋少明神色一黯,若扣他自己的,他毫无怨言,可这一脉足足上百人,岂能因自己一句话就被扣去修炼资源呢?
他不敢答应,不敢点头。
“这不就完了,记住老夫一句话,永远都不要慷他人之慨!”
老者呵呵一笑,“对比起世子,你要学得还很多!”
林墨渊看得直皱眉,不过他印象中筑基世家就是这般霸道,向来瞧不起其他小族,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由小族成长起来的。
“宋家老祖,一朝修成筑基仙修,震动越国!”
旁边走来一道身影,正是武河。
这位五十多岁的汉子叹了口气,幽幽道,“宋少明这孩子不错,心性、毅力都是上上之选,若从军,未来谋得一城之主的位置轻而易举,可惜生在了底蕴不算深厚的筑基世家,所有修炼资源都要拿去培养宋少贤,能落在他头上的少之又少!”
言语间,他并没有把林墨渊视作什么也不懂的少年,反而有种面对同辈人的客气。
林墨渊有些意外,“武将军,宋家夺了你们的功劳,你竟这般淡然?”
“我从一开始就知晓宋少明的身份,也知道他前来铜元城的目的,无非就是这边有妖乱,有妖乱就有功劳,他是来为宋少贤铺路的!”
武河并不意外,“宋少贤进入上宗,元景宋家不仅是筑基世家,更有弟子在上宗中修行,从此一跃而起跻身越国顶级豪族之列,谁敢招惹?我天赋差,今年五十六岁了,在五十岁那年依靠驳杂的丹药突破至练气境,此生……恐怕也就如此了!”
“其他小族,更是敢怒不敢言,说起来他们才是最可怜的,过来拼死拼活,眼睁睁看着同族死于面前也没法救,只为最后论功行赏时能得到陛下赏赐,带着修炼资源赶回家族……”
武河手中提着一壶酒,酒很辣,但仍旧难以化解他心中的烦闷,他低笑一声,“论功行赏?嘿嘿,到时候上报的奏折恐怕是……宋少贤带领我们对抗妖族,一人割下了七八个大妖的头颅,当居头功!”
“至于其他弟子,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连死了的人都得不到抚恤,那可是上宗弟子带队,怎么能死人呢?”
他倒是把一切都看透了,眼神中尽是悲凉。
林墨渊沉默了,他对这功劳倒是不在意,但有人在意。
那些拼死拼活的小族修士们在意!
宋少明能开口为他们争取,已经很是不容易了,奈何宋少贤和那宋家老者……并没有这个意思。
宋少贤又吩咐了宋少明几句,态度颇为高傲,这两人一个直系一个旁系,论起尊卑,天差地别。
“聊完了,该我出面了。”
武河长叹一声,随后走下楼阁,笑容满面地来到宋少贤面前,“铜元城主将武河见过世子……现在是世子,马上就要称‘上宗仙人’了!”
“哈哈,你倒是个有眼色的。”
宋少贤嘴角勾起弧度,“这段时日,我和武将军一起并肩作战,多次打退了妖族攻势,战友情谊应当牢记!”
“世子只身一人斩杀数尊大妖,孤身守下铜元城,如神兵天降,威风八面!”
武河低声赞叹,“等回头写折子时,我必然要为世子请得应有的功劳!”
“嗯,不错不错,本世子不是个吝啬的人,你叫武河是吧?把自己记在次功上吧,也够你用了。”
宋少贤眸中闪过光芒,“早点写好奏折,本世子就在城主府等着。”
“是!”
武河恭敬点头,可在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他眼中满是苦涩。
这该死的世道!
“师尊,这不公平。”
司慕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林墨渊的身旁,她低声抱怨道,“那群修士昨天饮酒,都在畅想得到修炼资源奖励后的要如何分配,可现在看来,他们什么都得不到,拼死拼活,九死一生,到头来一切白白为了旁人作嫁衣!”
“真要论首功,每次都带头冲锋的武将军才最有资格获得;要么便是最后赶来增援的师尊,怎么轮,都轮不到他啊!”
林墨渊笑道,“小瑶儿能有这样的认知,师尊很欣慰,你终究会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一抹……精致的灰!”
司慕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师尊形容的真是恰到好处。”
林墨渊哑然,类似的话他前世也跟司慕瑶说过,当时得到的是她截然不同的回应——
“正道是白,魔门是黑,若杀光魔门,便没有了屠杀、血祭、压迫,这个世界就会走上正轨!”
到了午时,城主府举办宴会,为宋少贤接风洗尘。
其他修士都赔着笑,轮番排队朝宋少贤敬酒,后者神色不屑,一点脸面都不给。
宋少明坐在旁边,双拳屡次攥紧,如坐针毡。
……
铜元城内。
林墨渊带着司慕瑶在城内闲逛,他们才没兴趣跟着一起吹捧那宋家世子,有这时间还不如到处走走,见一见风土人情。
“师尊,我要吃糖葫芦!”
司慕瑶眸子一亮,指着远处卖糖葫芦的老翁道。
林墨渊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那老翁见是两人,惶恐不已,“上仙,使不得!”
接着,他连忙拿出几根糖葫芦塞入司慕瑶手中,“上仙爱吃,是小人的荣幸!”
林墨渊要给他银子,他说什么都不肯要。
“上仙切勿这般,昨日小人前往城头送饭时,看得真切,若不是上仙出手,我们这铜元城……就彻底破了!”
那老翁一头白发,皱纹很深,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攥住了林墨渊的手臂。
他浑浊的眼眸满是坚定,“上仙斩杀妖族,救苦救难,我要敢收你们的钱,那不是被别人戳脊梁骨吗!”
林墨渊见状,也只好无奈收回,不辜负了对方这番心意。
殊不知,老翁的动静引起了周围街坊们的注意,他们在得知林墨渊师徒二人曾在城外斩妖后,一个个激动不已,往家中跑。
不一会,他们手捧着特产赶来。
有抓老母鸡的,有送鸡蛋的,也有朝两人怀里塞馒头的……林墨渊面带微笑,也不拒绝,司慕瑶更是乐开了花,连连道谢,“多谢各位乡亲,多谢!”
看着司慕瑶乐在其中的样子,林墨渊似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喃喃道,“司慕瑶,你说你修那无情道心有什么好,不如修一颗凡心,身处其中,看尽这沧桑变幻。”